“是我, 縣丞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蕭景鐸默了默,問道:“陳縣令, 可是令父”

    “對,正是家父,他怎麼了”

    蕭景鐸沒有說話, 陳詞也意識到什麼,她踉蹌地站起身,舉目朝四周望去。

    搗毀太離教的窩點, 這是多大的事情, 陳縣令這個一縣之主怎麼可能缺席如果他不在, 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家父他, 什麼時候去的”

    .

    “陳娘子, 你還好嗎”

    秋菊站在陳縣令的屋子外, 小心翼翼地敲門。惜棋更是將耳朵趴在門上, 生怕錯過一點可疑的聲音。

    “吱呀”一聲,門從裏面拉開了。惜棋猛不防開門, 險些撲到裏面。

    “小心”陳詞連忙扶住惜棋, 惜棋在秋菊和陳詞的攙扶下站起來, 尷尬地笑道:“陳娘子, 你沒事了”

    “家父已去, 不可挽回, 我就算尋死覓活又有什麼用”陳詞苦笑, “何況, 蕭縣丞已經將殺害家父的兇手捉拿歸案, 齊陵那個惡賊也受到嚴懲,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若非要說,我只是悔恨自己不能在父親身邊盡孝,竟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

    陳詞說着又哽咽了,秋菊擔憂地看着她,陳詞自己擦乾了眼淚,強逼着自己微笑:“父親現在一定不想看到我哭哭啼啼的樣子,我不會哭了。”

    “唉,陳小姐”

    “蕭縣丞,陳小姐該怎麼辦”外院裏,其他人也問起陳詞的事情。

    蕭景鐸長嘆:“陳縣令已死,陳小姐沒有父母兄弟,只能暫時住在縣衙。我已上表朝廷,等朝廷找到陳縣令的親眷後,我立刻安排人手,護送陳小姐扶靈歸鄉。”

    “也只能這樣了。”主簿等人嘆氣,“沒想到仙師,啊呸,齊陵竟然是這樣的人,他萬死不足爲惜,就是可憐了這些無辜少女。”

    “就是,也虧他狠得下心,先讓老僕給陳縣令下毒,用葛花害死陳縣令後,竟然還讓人偷來馮屠戶的刀,砍了陳縣令好幾下,最後將刀扔到陳縣令身邊,妄圖嫁禍馮屠戶。哼,這些人難道以爲我們官府就這麼好糊弄嗎”

    不久前還糊弄着辦案的官差現在就大言不慚地擺起官威來,蕭景鐸端起茶盞喝水,權當自己沒聽到。

    這些人相互吹捧了一通,等彼此都身心舒暢後,這才停下。他們這些人雖然是官,但之前一直不受晉江縣百姓待見,說話沒人聽,做事也沒人理,別提多憋屈了。直到前幾日他們一舉破獲太離教之案,在百姓面前威風了一把不說,官途履歷上也可以大書特書,縣尉等人頗爲開心,連着幾天走路都生風。

    這幾人說着說着,就轉到不久之後的官員考績上:“蕭縣丞,十月就是今年的考績了,你怎麼看啊”

    每年十月,所有官員都要參加考績,長安的官員去吏部評選,外地官員要到當地州府,由刺史進行考評,之後刺史將評語送回長安,吏部據此決定各官員的升降和調遣。

    蕭景鐸等人都是劍南道的官員,按規矩要去成都府考績。蕭景鐸六月從長安出發,八月到達晉江縣,緊接着是縣令案和仙蹟案,等他把兩樁案子的卷宗寫好後,已經到了十月,馬上就要參加考績了。

    考績對官員仕途非常重要,按照這一年的政績,考績成績分爲“上上”“上中”“上下”一直到“下下”九個檔,“上上”、“上中”基本只在書裏見過,尋常不會授予,其後得了“上下”的,晉升兩階,“中上”晉升一階,“中中”不升不降,若得了“中中”之後的考績成績,那就非常慘了,每等依次貶降一階。

    就如蕭景鐸如今是從八品下,官階從正一品到從九品,其中正四品以下還分上下階,一共是九品三十階,若是考績得了“上下”,那就能連升兩階,若是考績成績不好,那非但不能升官,反而還要將階。

    考績每年只有一次,而考績結果卻關係着未來的仕途,可以說一步都錯不得,當年江州的官員爲了考績隱瞞災情,晉江縣這些官員雖然沒有這種膽子,但也對即將到來的考績緊張不已。

    蕭景鐸剛剛踏入仕途,做官滿打滿算才兩個月,所以一點都不擔心考績。他纔剛剛開始,升官不想望,降官也不至於,所以只當去成都府走個過場就夠了。

    朝廷對考績非常重視,十一月十五之前,所有州要將本地官員的考課試卷送至尚書省,所以一到十月,劍南道的官員陸陸續續趕往成都府,參加成都府刺史主持的考績。

    蕭景鐸所在的晉江縣,甚至上級戎州都是一個實打實的荒涼地,但是成都府卻完全不同。成都府花團錦簇,有錦官城之美名,和晉江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蕭景鐸忍着心酸,暫住在成都府刺史分配的官舍中。踏入仕途難免要應酬,所以蕭景鐸抵達成都府的第二日,就被其他州的同僚叫出去飲酒了。

    酒過三巡,在場的大小官員慢慢放鬆下來,談論起考績和朝廷的事情。

    “你們可知,這幾日長安傳來消息,似乎聖人不大好了”

    蕭景鐸一下子清醒了:“竟有此事”

    “千真萬確,我在長安當官的堂兄傳來消息,讓我這今年好生考績,不得馬虎。說不得,明年就換天了啊”

    “什麼叫好生考績,我們也想考好啊”當時四下一片吐槽聲。

    過了一會後,有人試探地問:“那麼現在,京城裏是個什麼情形”

    “不知道,我兄長只說聖人身體不大好,六部

    宰相時刻在宮裏待命,現在政令大半都從東宮發出。”

    “哇”官員們驚歎,京中竟然已經到了太子監國的地步,皇帝的身體不濟至此

    蕭景鐸也沒有料到這種事情。他四月在長安參加探花宴時,皇帝雖然面色疲憊,但精神看起來還很好。沒想到,實際上情況竟然這樣糟糕。

    “太子勤政明理,爲政這幾年從無差池,反而屢建奇功,鬼兵案、回紇細作,還有最近的江州案都是太子名下的,想必日後,太子的成就會更好。”

    在座幾人都心有同感地點頭,他們不好直言皇家的事情,尤其涉及到下一任君王,在事態沒有明朗前,最好不要留下話柄,所以這些官員只能模模糊糊地代指,只要互相聽懂了就好。

    日後太子成就會更好,如今他已然是太子,更高的成就還能是什麼太子冊立了快十年,朝野內外將太子的所作所爲都看在眼裏,拋開黨派之爭,所有人都覺得,太子是一個合格的儲君,日後也會成爲一個明理的君王。當今皇帝在位期間,內外戰事基本平定,可見大宣之盛世,就在於太子這一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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