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長安裏的消息轉了好幾個彎, 經過許多人添油加醋後,傳到詩書之地、衣冠之鄉齊州, 便已經成了崔太后毒害吳太后事敗, 現已被乾寧長公主囚在宮中, 很可能要被褫奪太后封號。

    犯了大錯的女眷纔會被剝奪封號,不過歷來被這樣懲罰的女子, 多是犯了衆怒的公侯夫人,以及被皇家拋棄的王妃皇妃,皇家自己的女兒除非牽扯到造反這種大事中,否則不會被褫奪封號。被降位的妃嬪屢見不鮮,但是堂堂太后,位尊名貴,怎麼能被剝奪太后之位呢這簡直是比殺了她還要嚴重的奇恥大辱。

    鄭王聽到這種消息,驚得從座位上一彈而起:“什麼母親要被剝奪太后之位”

    皇后被廢不是新鮮事,但是廢太后, 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樁。鄭王想到這裏都覺得頭皮發麻, 母親要被廢了這簡直荒唐,他絕不允許

    “殿下您冷靜。臣已經派人回長安打探了,想必不久消息就能傳回來。太后在宮中經營十餘載,積威深重,怎麼會被一個小輩廢掉想必這都是謠傳,不足爲信啊”

    “謠傳”鄭王苦笑, “廢太后這種話, 若不是有苗頭, 天下誰敢謠傳”

    隨侍聞言也沉默了,片刻後,說道:“鄭王殿下且等等,等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也好知道長安到底是什麼狀況。”

    可是他們足足等了兩個月,都沒有等到報信之人回來。鄭王十四歲,這個年齡的少年最是衝動熱血,稍微有些不如意就炸了。

    “爲什麼傳信的人還沒回來”

    兩個月,傳信的人輕車從簡,足以在齊州和長安之間走個來回了。但是現在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多半是被長安那邊扣下了。

    隨侍心中也不住打鼓,若是有一星半點的消息回來,無論好壞,他們好歹心中有個底。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反而最是惹人胡想。

    鄭王就胡思亂想了兩個月,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立刻衝到太極宮裏,給自己的母親撐腰。跟着鄭王伺候的人不得不勸告:“殿下,您不可衝動。不如您遞一封帖子去崔家祖宅,拜訪崔氏長輩,聽聽長輩怎麼說。”

    “拜訪長輩,又是拜訪長輩”鄭王嘩啦一聲將桌子上的東西摔倒地上,站起來怒道,“你總是讓我去拜訪崔家長輩。我姓容,我纔是鄭王,是齊州的長官,而不是崔家的傀儡本王爲何什麼事都要聽崔家的”

    “殿下,這種話說不得啊殿下,殿下您要去哪兒”

    長安,太極宮。

    文德殿內,崔太后急得團團轉,見到宮女,連忙衝過去問:“打聽到了嗎,鄭王怎麼樣了”

    “太后。”宮女怯怯地看了崔太后一眼,“鄭王殿下,起兵了”

    起兵了。崔太后身子往後仰了一下,好容易才穩住身形:“他這麼就起兵了呢志兒啊,她就在逼着你造反啊你怎麼能起兵呢”

    兩儀殿內,容珂將奏摺狠狠扔到地上:“你們一個個給崔家說話,給鄭王說話,看看,你們口中有世家之德的鄭王都做了些什麼”

    奏摺就砸在袁尚書腳下,袁尚書沒有動,還是段公彎腰建立起來,拉開看了看,無奈地嘆了口氣:“鄭王他年輕氣盛,走岔了路啊。”

    段公將奏摺遞給袁尚書,袁尚書這才接過來看。看完之後,就是袁相也沒什麼話可說:“鄭王才十四,少年氣性,指不定是被身邊人矇蔽了,這才作出這等事。”

    白嘉逸是補闕,雖然僅有從七品,但是卻是天子近臣,可以和宰相同堂議事。聽了袁相的話,白嘉逸說道:“袁相這話不妥,便是少年氣盛,十四也該明事理了。造反這等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禍事,豈是因爲年少就可以輕輕掀過的若是如此,年輕人殺人放火,只需事後說一句年少無知,豈不是都無罪了”

    袁相和崔家淵源甚廣,若是平時,一個晚輩敢這樣和他說話,袁相早摔袖子了,可是現在袁相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鄭王帶着人在齊州起兵,就算打了清君側的名義,也不能改變他帶兵造反的事實。

    親和世家的袁相被堵住了口,段公向來都是老好人,現在他看出了容珂的意思,除了嘆氣,也不能反對什麼。畢竟,容珂現在佔理佔法,她想做什麼,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攔了。

    丞相中主舵的兩個人都啞巴了,其他丞相更不會多說什麼。容珂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局面,她挺直了腰,朗聲說道:“鄭王起兵,圖謀不軌,大逆不道,當以謀逆亂黨之罪論處。念他是高祖嫡子,崔太后唯一的子嗣,便再給他一次機會。若是他迷途知返,尚可從輕發落,若不然,一概按律處置。現派人前去圍剿鄭王極其黨羽,諸位相公,心中可有主將之選”

    遠征吐谷渾的隊伍年初纔出發,四月傳回戰報,蕭景鐸在庫山遭遇吐谷渾,大敗敵軍,首戰告捷。這幾日不時有捷報傳回,前幾日軍士送回消息,耿睿老將軍已經帶兵打到了吐谷渾腹地,他們兵分兩路,一路由耿睿老將軍親自率領,另一路由承羲侯蕭景鐸率領,深入積石山,欲要攻其牙帳,活捉吐谷渾可汗。吐谷渾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這種時候,朝中武將還在外抗敵,鄭王卻領人在國內叛亂,這已經不僅僅是造反的問題了,他這是誤國。

    雖然吐谷渾的勝利近在眼前,但是遠征的部隊也不能勝利後就立馬飛回來,現如今留守京師的兵力並不夠,而且很多能將都隨着遠征軍出去了,現在倉促間找人去平叛鄭王,一時半會,還真沒什麼合適的人選。

    隔日早朝,全朝也在商議這件事。

    容家的人素來有貌美善戰的美名,一致對外時很是齊心,手段也夠狠。崔太后能被逼到這種地步,新安大長公主、梁王等也出力不少。現在聽說要出擊鄭王,王族們也都活躍起來,容家沒有蠢人,現在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這次平叛不只是容珂和鄭王之間的戰爭,更是皇族和世家之間的戰爭。若是打贏了,數百年來世家把持朝政,甚至比皇族還是勢大的局面,即刻就能扭轉。

    梁王和齊王都請戰,這次是容氏和世家的戰爭,容珂很大方地選了皇族人出戰。當年高祖帶着玄鐵騎掃蕩天下,平定四方,如今,容氏的子侄將再次踏上先輩的征程,用戰績告訴天下人,這片土地究竟聽誰的。

    梁王和齊王各領了一道行軍總管,即刻便帶兵出京。他們走後沒多久,吐谷渾的戰報送回長安,說是吐谷渾可汗已死,他們俘虜人數千餘,牛羊二十萬,正要班師回朝。

    容珂直接下了急召去軍中,讓蕭景鐸不必回京,直接帶人去齊州平叛。

    身上挎着加急戰報的士兵一路疾馳,到了軍營也不勒馬,幾乎是滾着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站崗的士兵連忙去牽馬,送信士兵剛剛站穩,就拉住巡邏的士兵問:“將軍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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