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號就要開始演出了,確定了大合唱的人選後,合唱隊的隊員們每天放學後都要到學校的禮堂去排練一個小時,這些俊男美女的組合很吸人眼球,很多沒有參加大合唱的同同學,就爲了看這些養眼的俊男美女們,特意跑到禮堂裏看他們排練。

    韓明秀在排練的時候,一直秉承着不拔尖兒不賣乖,規規矩矩地唱歌,唱完就回家走人的原則。

    本以爲這麼低調地行事,不會招惹什麼是非呢

    可惜,她長得太漂亮了,氣質也太出衆了,儘管一再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還是被人給注意到了。

    某天,她排練完回家的時候,正站在路邊等公交車,一輛嶄新的飛鴿自行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韓明秀同學,你回家嗎我送你吧。”

    一個穿着白襯衫,綠軍褲,黑皮鞋的男生,將車子停在她的面前,紅着臉跟她搭訕。

    韓明秀是過來人了,一看這男生的耳朵都紅了,身子也僵硬地騎在自行車上,就知道他現在也很緊張,不過是竭力地保持鎮定罷了。

    這種表情和這種姿態,也只有在緊張和侷促的時候纔會有這種表現。

    不用問,這個男生肯定是想追她又不太敢,這次主動過來搭訕,想必是好容易鼓足了勇氣,下定決心纔過來的。

    韓明秀看着他那張臉年輕又侷促的臉,微微一笑,說:“謝謝了,不過不用了,我還得去給我兒子和我女兒買鞋子,先不回家。”

    男生一聽韓明秀居然有兒子有閨女了,頓時愣住了,臉也漲得更紅了。

    “你你。結婚了”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韓明秀點頭說:“結了啊,孩子都仨了。”

    男生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片失望,他緩緩地垂下頭,難掩失落的說,“那,我不打攪你了,我先走了”

    說完,騎着車子快速地離開了。

    韓明秀看着那道青澀的背影,笑着搖搖頭。

    哎,肯定打擊到這個清純的小男生了,她這個老阿姨啊,還真不幹好事兒

    “娘,我秀姐來信了沒有啊”

    七月中旬的某個晌午,大亂下工回來,一進屋兒,連水都顧不上喝,就扯着脖子大聲詢問。

    這句話,他已經問了好幾個月了,自打從首都回來,每天他出去上工回來,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問他秀姐給沒給他回信。

    因爲上次從首都回來時,秀姐在他的軟磨硬泡下,終於答應了,要是有合適的工作,就叫他到首都去。

    那個承諾本來就是韓明秀爲了哄他騙他的,沒成想這個孩子就當真了,天天都盼着他秀姐給他來信,就跟若瑟夫盼于勒叔叔的信似的,望眼欲穿的盼,用全部身心的盼,就盼着他秀姐能給他在首都找份工作,接他上首都去呢

    章淑珍給他打了一盆洗

    臉水,說,“沒來,不是我打你的破頭心兒,那首都的事兒你就別惦記上,首都那麼多人呢,人家土生土長的人兒都未必能有活兒幹呢,有工作的話還能輪到你”

    大亂彎下腰,西里呼嚕的洗了把臉,洗完,拿毛巾順手抹了一把,說,“秀姐認識那個周叔不是個大官嗎,還有那個高大爺,不也是個大老闆嗎,我秀姐沒法幫我找到活兒幹,他們還找不着嗎他們都是又能水的人,要是他們肯幫忙的話,一定能幫我找到活兒幹”

    章淑珍說,“你可拉倒吧,你秀姐他們娘三現在還靠着人家幫襯呢,你在死乞白賴的找過去求人家給你找活兒幹,讓人家看着咱們家人多沒臉啊可別去討那個臊去了,再說,咱們在屯子裏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幹啥非得進首都啊”

    大亂把毛巾往洗臉盆裏一扔,說,“哪能一樣嗎人家在首都過日子,那才叫生活呢,像咱們在這小屯子憋憋屈屈的活着,僅僅是活着而已,我纔不想一輩子窩在這個小屯子裏,像個螞蟻似的過一輩子呢,我也想像我秀姐一樣,上首都去,幹一番事業出來。”

    章淑珍冷笑說,“行啊,那你也像你秀姐似的考大學去唄,你要是考上了,我跟你爹倆都敲鑼打鼓的送你進首都去”

    大亂一滯:“我我又沒說非得考大學去,我是說,我可以去幹活兒,去出苦大力,也可以去打個工啥的,反正,我去了首都也能養活我自己。”

    王文遠語重心長的說,“大亂,首都是好,不光你樂意待,我跟你娘也樂意待,可是,咱們做人得踏實點兒啊,咱們就是喫白本兒的老農民,就該老老實實的在屯子裏待着,何苦非要腦袋削個尖兒的往城裏鑽呢那首都是那麼好待的嗎你去了,還不是又得給你秀姐填麻煩”

    大亂不服氣的說,“誰說我去了就給我秀姐添麻煩了我就不信那個勁兒了,首都那麼大,就沒我乾的活兒了我不能像我秀姐似的考大學,我還不能出苦大力嗎首都的路是不是農民工修的房子是不是農民工蓋的別人能幹的活,爲啥我就不能幹”

    “別嗆嗆那沒用的了,趕緊喫飯”章淑珍一看大亂嚷嚷起來沒完了,就進廚房裏端着一盆大餅子走進來,把大餅子盆放在了桌子中間,張羅開飯。

    大亂一看家裏又喫大餅子,忍不住抱怨說,“咋又喫大餅子呢成天喫大餅子,你瞅瞅,我這臉都快成大餅子色了。”

    章淑珍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能喫飽飯就不錯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大餅子還撈不着喫呢。”

    “又提你小時候,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能跟現在比嗎”大亂嘀咕道。

    王文遠看出兒子的煩躁和不滿,就對章淑珍說:“他娘,去煎兩個雞蛋來吧,大亂天天干活兒,累得慌,不喫好點兒身子骨受不了。”

    章淑珍說,“從前咱們家也這麼喫,也沒看他有啥不滿的,從打從首都回來,就學會挑三揀四了,叫我看吶,那趟首都就不該叫他去,把他心都給去長草了”

    這句話,大亂倒是沒反駁,他的心確實是長草了,還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草,而去京城的念頭就跟那野草一樣,瘋狂的滋長着,根本就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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