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我默默收拾着行李,對面那張牀這幾天一直都是空蕩蕩的。 .

    “一簫一劍走江湖,千古情仇酒一壺。”我隨口哼了句還珠格格里蕭劍的詩,瀟瀟灑灑的感覺。

    “南哥!”門被重重的撞開,狗蛋像土匪一樣衝了進來,背了個他還高的旅行牛仔揹包,鼓囊囊的一大坨。

    “走!”狗蛋興奮的樣子像了500萬。

    “我說你咋回來了?”

    “走!”他帥氣地甩了下頭,呆毛一晃一晃的。

    “走哪啊?我說你回來幹啥?”

    “買票去!一起回xj!”狗蛋耷拉的眼角掩飾不住興奮的內心。

    我倏地靠在牆,感覺屁/股長了個尾巴一樣,“你…你…你冷靜,這種事別亂說,你爹知道非打斷你腿!”

    “我爹說了,讓我跟你去xj,現在去買票!現在買!”

    狗蛋說他回去以後整整講了三天和我的一起的故事,他爹看到兒子的轉變,當時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決定讓兒子跟着我一起回xj好好的鍛鍊鍛鍊。

    劇情反轉的太快,在我剛剛失業,吃了散夥飯,用了三天時間整理好心情準備重新路時,突然得了這麼個“便宜弟弟。”一時之間不知是該慶祝還是該把他踢回去,但我心裏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喜悅,好像生活又重新變得完整,於是我買了兩張回xj的硬座。

    後來有次狗蛋喝多了我才知道,他說了謊,其實是他死乞白賴地求了三天他爹才答應讓他跟着我走。

    走之前,狗蛋爹請我倆喫飯,點了一桌子的菜,還點了兩瓶白酒。

    江湖人喝酒有一股“大風起兮雲飛揚”的豪氣,他爹的白酒杯把把滿一飲而盡,每一杯都要說出個一二三的酒話,但我感覺有些話是酒話,有些話隱藏着很深的道理。

    那頓飯他爹喝了很多的酒,先是我陪着喝,後來我不行了,他爹自己喝,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那樣喝,邊喝邊打着酒嗝,醉眼稀鬆地交待了很多遍讓我照顧好他兒子的話,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內心也有一份細膩的柔情,也許天下的父親都是這樣,像一座山,即使承受着世間所有的風霜雪雨,山頂也總會有一片溫暖如春的港灣。

    離開旅館的最後一刻,我把做銷售時的工牌埋在了院子裏的樹下,作爲一個永遠都無法被抹去的紀念,證明我曾在這裏。

    最後一次做地鐵,再聽一遍那首循環了一年的“bj歡迎你”,宣告我短暫的“北漂生涯”此結束。

    我買的是最便宜的那種綠皮普快,到xj需要53個小時,這也是狗蛋第一次離開bj,摩拳擦掌的樣子好像這53個小時能有什麼豔遇在等着他似的。

    找到座位以後,狗蛋聳拉的眼睛一揚一揚充滿了好。

    “火車永遠都有這麼幾類人。”我像一個經歷世間滄桑的老者一般吹着牛/皮。

    “哪幾類?”狗蛋問。

    “1、脫鞋子的年人。2、哭鬧的小孩。3、大包小包返鄉的工人。”

    “嗨!瞧你說的跟真的似的,我不相信。”

    狗蛋對我說的話抱以質疑的態度,但事實很快證實了我說的話。

    一對提着大包小包抱着孩子的返鄉工人夫婦坐在了我倆對面,孩子還小,在媽媽的懷裏不停地哭鬧,孩子爹脫了鞋子盤着腿坐下來。

    “哇靠…你丫牛/皮啊!”狗蛋一臉欽佩相。

    但此時的我生無可戀的看着窗外,心想如何度過這艱難的53小時。

    硬座車廂是一個南來北往的大雜燴,在這裏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事都能遇到,命運把所有人擁擠在這個不足幾十平米的空間,熬成了“漿糊。”

    那種一坐下來往脖子後面安個充氣靠墊蓋着衣服的,屬於有經驗的人。拿着手機喋喋不休的,掛了電話十有八九不會與旁邊的人講話。抱孩子的一定會先把奶瓶、包布、尿片擺滿面前的小桌子,讓你連困了以後連個趴的地方都沒有。剛車玩手機的,最後的20小時肯定備受煎熬,因爲連充電寶都堅持不到那個時候。聰明的人會帶本書和一個可以裝電池的小夜燈,也是我這種人。而狗蛋,屬於啥都不準備的那種傻缺。

    偶爾會有穿着體面的有錢人,捂着鼻子穿過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人羣,拉扯着列車員的胳膊問一句“能換臥鋪不?”但大部分人都是窮人,安分地待在自己座位,守護着面前寸土寸金的小桌子。

    第一個夜晚降臨了,狗蛋我預期還要沒耐性,他對這團“漿糊”的好之心僅維持了5個小時不到。

    他垂涎欲滴地看着我手的書,我不理他,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眼神攻勢”,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副“不給我書我和你說話”的表情。

    我狠了狠心,撕下來幾頁勃朗特的《簡愛》擺在他面前,“你敢弄丟一頁,我打斷你腿!”

    不到一小時,狗蛋又把殘頁丟回給我,說了句:“好多字不認識,不看了。”

    夜深了,大家都相繼睡去,連哭鬧的小孩也安靜了許多。

    “睡了麼?”對面那個盤腿的年男子問他老婆。

    “嗯…”他老婆輕輕地回答一聲。

    年男子穿鞋站了起來,抓着頭頂放行李的架子,她老婆小心翼翼地在座位鋪了幾層娃娃的包布,把孩子躺到了面舒展開。

    一整晚這個年男子這麼一直站着,抓着行李架暈暈欲睡的樣子,每當我以爲他要倒下時,他都會突然醒一下然後迴歸原位,繼續以剛纔的姿勢支撐着自己。

    看到這一幕,我想到了狗蛋的爹,想到了父愛那種溫柔而又不顯露的深刻,心裏有點感動。但是當我看到狗蛋仰頭張嘴流着口水的睡相時,什麼感動都沒了…我繼續看着書。

    53個小時裏最後一天是最難熬的,因爲所有人的耐心都被消磨殆盡,狗蛋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張皮,空洞洞的眼神看不出是死是活,那些買到站票的人們也一點一點地擴散,列車員前兩天還管管,結果現在連管的心情都沒有了。

    在最後一個夜晚,不知從哪彙集而來的“站票大軍”佔領了整個車廂,甚至你半夜醒來都會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座位下面的空檔被塞了個人,頭外腳內,當你去洗手間的路會發現腳下兩旁都是一顆顆人頭,像極了恐怖片的場景。

    到達wlmq時已是夜裏11點,原本車廂內像被“埃博拉病毒”襲擊的人羣紛紛活了過來,每個人的眼都重新散發出了人性的光輝。

    我倆出了火車站,我往8路車方向走去。

    “不騎馬嗎?”狗蛋突然問我一句。

    “騎什麼馬?”

    “你們去哪裏不都是騎馬的嗎?”狗蛋扭着屁/股跳着鳥叔的騎馬舞。

    “我騎你丫大爺!”

    我倆做八路車去北門轉車,一路狗蛋都撇個嘴抱怨着幻想破滅,不是他想象的樣子,我也懶得搭理他,現實和理想本來是有很大差距的。

    途停了站,來一個很漂亮的維族姑娘,有點像古力娜扎。

    狗蛋的眼睛都直了,呼吸急促,指着姑娘的手在顫抖,“這,這個妹子,好…好…好漂亮。”

    “你喜歡?”我大學同學來xj第一次見維吾爾族姑娘都是這德行,司空見慣了。

    “我,我這輩子,非她不可了!”狗蛋被“娜扎”迷得丟了神智。

    我打算調侃一下他,“但你是bj戶口啊,不能和民族人通婚的,你需要先轉到xj來纔行。”

    從此以後狗蛋纏着他爹非要把戶口遷到wlmq,每天都做着“我願她拿着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的美夢。

    回到家裏,沒有聽到熟悉的搓麻聲,我預感不好。

    果然,在桌子留下一個便條,龍飛鳳舞的寫着:“這幾天你電話不通,我和你爹開新車去山裏撿石頭了,順便磨合一下,這車真不錯,有事和你大舅聯繫。”

    我看到這行字頭皮發麻,跳起來大叫一聲:“哇靠!錢都沒給我留!”

    還好狗蛋他爹臨走時給他塞了點錢,讓我倆多活了幾天,但我發現受到金融危機的影響,這裏的工作似乎沒想象當那麼好找,基本與bj那邊大同小異,幾乎所有的房產公司都改製爲代理制,銷售權都被有錢的代理團隊簽了下來,而他們一般都是“集體作案”,所以像我這種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應聘時得到的回答一律都是“等通知吧”,更何況我還帶了不怎麼像人的狗蛋,難加難。

    走投無路只好給我大舅打電話,在說明了情況以後大舅拍着胸脯保證幫我倆找到工作,這事交給他了。

    我大舅的經歷和狗蛋他爹有點像,年輕的時候在社會混過,屬於三教九流都能插一槓子的那類人,朋友很多,辦起事來也一般的人利索。第二天給我回話了,告訴我有個臺灣的老闆在這裏買了4000畝地搞開發,公司剛成立需要組建團隊,問我願不願意去。

    我雖然房產做的時間不長,但對這個行業還是多少有點了解,在bj,一般的房產公司搞開發按照1.5的容積率與35的綠化率的話,800畝地都算較大型的那種。所以當我聽到4000畝地的時候驚愕的下巴都快掉了下來,這他媽得多大一老闆啊!臺灣人是闊氣!我想都沒想答應了下來,約好了下午去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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