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會,許宜娜對大家宣佈了昨日企業招聘的結果,登記人數:84人,入職人數:0人。 .

    冰冷的數據統計像生與死之間的鴻溝般不可逾越,昨天我那猴子般的雜耍明明讓大家都很開心,但入職人數怎麼變成了0?

    會也總結了原因,隨着現在人們選擇工作的餘地越來越多,企業招聘再也不像以前sh灘碼頭那樣指着幾個順眼的“你,你,你,你,進來其餘人散了吧”這種千軍萬馬獨木橋的形勢。

    以前那種拜師還要爸媽帶着掂着菸酒磕頭進門的事,隨着絡信息的發展已經被碾成了渣,消失在人們冷漠的笑談。

    如今人們找工作首先會問你“一個月給多少錢?”其次關心的是“伙食好不好?”

    至於“晉升空間”與“可以學到什麼”這種看起來有用實則在幾年之後才能體現價值的東西,現在的人們不已很少去在乎了。

    時代不一樣了,找工作的都是大爺,家家企業都面臨的同一個問題“人荒”。

    算今天把胸脯拍的“boomboom”響保證明天準時報道的人,第二天能來的也寥寥無幾,正印證了銷售行業裏經典的一句話:你眼裏的s級客戶,也許明天進了別的業務員的溫柔鄉。

    下一句是:盯好你的客戶,因爲那是別人的提成;看好自己的老婆,因爲隔壁有個老王…

    會議我們仨鬧事的被許宜娜當做反面教材重點批/鬥,不過在會議結束後,許宜娜卻叫住了我。

    “宜娜…衛總昨天把我狠狠罵了一頓。”我做賊心虛,先把衛總搬了出來。

    許宜娜沒有接話,她卻在我臉打量了起來。

    過了半響,她把揹着的右手拿了出來,遞給我一瓶“創傷藥膏”。

    “哇!謝謝啊!”這是她第一次送我東西,我打定主意拿回去供着。

    許宜娜看着我的樣子,估計是氣也消了,她嘆了口氣對我說:“以後少惹事!”

    她抿着嘴轉身,我看着她離去時的背影,感覺世界都變得更加美好,連“失蹤”的那八十幾個員工也變得不值一提。

    招聘會的失敗與許宜娜態度的有陰轉晴,這些都先暫時拋之腦後,南北雙俠決定從今天起正式拓展業務,這段時間又是懸賞又是招聘搞得我騰不開身,但從今天起我決定專心拓展市場,大幹他一番!

    於是南北雙俠新增了一個閃亮的口號:讓全市人民都住進我賣的墓地!

    我帶着狗蛋專挑人最多,最繁華的商業街道去做業務,但事實證明並不是所有的產品都能像賣房子一樣的套路,也讓我見識了一個不一樣的商圈。

    如果說硬座火車是一個南來北往的“漿糊”,那麼城市裏最繁華的商業區則是各行各業的“江湖”,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有城管,這倆永遠都是對立的存在,你違章,我驅趕,再違章,再驅趕,日子久了,竟還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在裏面。

    城管們通常剛剛趕走一處違章擺攤的,回到崗亭屁股還沒坐熱,對講機裏立馬再次響起:據人舉報,xx商城南出口北側,有個乞丐在牆作畫污染市容,請立即前往協調,說好聽點叫協調,其實也是驅趕。

    這些城管也只好罵咧兩句,不情願地開着皮卡車“轟隆隆”地趕往現場。

    我們經常看到像電影裏那種衝過去把小販一頓暴打,把一地大大小小的水果統統往車裏一扔,沒收回去發給兄弟們當“營業外收入”的事情,在這裏不存在的,現在人人都有智能手機,你要是稍微表現出點不和諧的動作,立馬會有一羣熱心的“cy市民”圍繞過來,拍幾個照片錄幾段“武打”視頻賣給小報社,保你明天變成紅。

    所以城管經常也象徵性的趕一趕,這邊趕走了,那邊又來了,對這些三教九流的行業傷透了腦筋,城管們稱這些人叫做“黑五類。”

    黑五類第一類,餐飲佔道經營戶,最好管理的一類,他們有營業執照與店面沒得跑,偶爾烤肉攤佔着人行道了,門口擺點娃娃騎的“飛機大炮”什麼的,教育兩句立馬改正,因爲治他們的方法很多,不聽話沒收點東西,再不聽話聯繫衛生局搞一次“聯合整治”封門三天老實了,但你前腳剛走,人家後腳立馬又擺到人行道,總之是笑嘻嘻配合你,一副記喫不記打的樣子。

    第二類,支小桌子賣刮刮獎的,這一類也好管理,而且都是交錢辦了攤位證的,但廢棄的彩票滿地亂扔,整天大喇叭裏循環播放着“刮刮獎,刮刮獎,颳了能大獎…!”這些垃圾污染與噪音污染也經常惹得市民舉報。

    第三類,看相算命賣小飾品什麼的,這一類特點是輕裝陣,敵進我退,你來我跑,基本不會對市容造成什麼影響,但因爲他們的“營業範圍”佔用了人行道,所以當城管們開着笨重的皮卡車還未趕往現場時,他們則用優雅的姿態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攤位的大黑布“嘩啦”一卷,即刻變成了一個“揹包客”,隱匿於市。

    第四類,天下第一大幫“丐幫”,這類人着實讓城管傷透了腦筋,要說怕,城管任何人都怕這些幫衆,差求爺爺告奶奶給佛祖燒香了。把他們趕走吧,你動作稍微大點立馬被人拍下來放到了,帶回隊裏吧,教育一通回頭還得放了。但是這些幫衆有點好處,是快到商場打烊時,他們知道沒什麼“業務”了,於是像練縮骨功一樣原地滾幾滾,把缺了的胳膊啊,大腿啊什麼的瞬間從身子裏滾了出來,站起來伸個懶腰,走到樓後面按一下汽車遙控器,把臉一抹乾淨琢磨琢磨晚去哪個場子“應酬”一番。剛入行條件差點的乞丐,一時半會還買不起車,但每次“下班變形”後也是騎個小電驢,快樂得像風一樣。

    第五類,屬於黑五類最下層,食物鏈底層底層底底層,人儘可欺可欺皆可欺的一類,也是城管最樂意管,最好管的一類,那是我和狗蛋現在正在做的事:發傳單。

    “黑五類”之所以在創建衛生明城市一直沒有被取締,與所有人的團結精誠合作是密不可分的,遇到城管臨檢,最外側發傳單的大叫一聲“城管來啦!”這句話頓時像烽火戲諸侯一樣一遍遍地傳了五洲大陸,大家迅速收拾好行頭融入人海,當城管的皮卡車慢悠悠地晃過來時,一派繁華安定的景象。

    “您好,盤龍山城,人生後花園瞭解一下…”我這句話那時每天要說幾千遍,連說夢話都是這幾句。

    人們的眼睛有時很神,會自動過濾他們不愛看的東西,我與狗蛋理所應當的成爲了“不愛看”那一類。許宜娜設計的彩頁很漂亮,一道道的青山綠水很有詩情畫意,不注意的還以爲是婚紗照廣告。所以偶爾有情侶接過來一張,我會立即變爲“狗皮膏藥”,粘在他們身邊講解“人生後花園,風水盤龍山,孝敬老人買一套絕對沒錯!”

    但是當他們搞懂我們賣的是墓地以後,臉的笑容頓時凝固,彩頁被扔掉的命運是不可避免的,有的還會“呸呸”兩下,搞得好似在淨化他們身的晦氣。

    因此我與狗蛋的“遭拒率”一直穩居“黑五類”榜首,穩穩不可動搖,導致了在那片商圈,到處被扔的都是許宜娜設計的宣傳單,有時起風了會吹起飄落四處,“啪”地一下粘在過往的汽車擋風玻璃,遠遠地傳來司機的咒罵聲。

    然而在這種欣欣向榮的社/會/主/義藍天下,我與狗蛋作爲光榮“黑五類”的一員,始終像狗皮膏藥一樣孜孜不倦地爲抹黑這美麗的市容而努力。

    宣傳單這種東西有人接有人發,有人發有人管,雖然我與狗蛋行事詭祕,來無影去無蹤,但偶爾會翻個皮水。也許是我們“黑五類”的套路陳舊,不知道城管老爺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新的花招,他們有時也不開那個白藍相間半里外會被認出來破皮卡車,反而把帽子脫下,把制服隱藏在大衣裏,當我笑嘻嘻地把宣傳單遞給他們時,他們冷笑着解開大衣釦子,露出胸口四個金色人民賦予他們的權力的大字“城市管理”,當時把我和狗蛋厚厚一沓彩色統統沒收。

    沒收“作案工具”只是個開始,一般還會把違法的人帶回城管大隊做筆錄,但對我與狗蛋這種人沒有然後,因爲發小廣告這種事算不嚴重違法,城管大隊裏也不算他們的業績,並其帶回去做筆錄的人一般都得管頓飯,所以他們通常是沒收了彩頁轉頭走,留下一句“謝謝配合啊!”

    以至於那段時間我與狗蛋兩天要去許宜娜那裏申請一次彩頁,她用質疑的眼神看着我倆,“你倆是在喫宣傳單嗎?”

    許宜娜喜歡喝可樂,每次我回去時都要給帶一瓶放在她桌子,看着她日益加深的黑眼圈與越積越高的工程圖紙,我都會心疼她一下。

    這是時間公司剛開業時的狀態,數以萬計的問題等待解決,大家都很辛苦,但每個人都堅定地相信以後會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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