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墓地銷售那些事 >第三十五章
    “醒過來時我就在醫院了,好多人問我看見了什麼,但我哥對我做了鬼臉,那個動作是我倆小時候玩遊戲經常做的,就是誰都不許說話的意思,於是我就什麼都沒說,過了幾天,他們也沒再問了。”

    “再後來,我倆被送到一個都是小孩子的大院子裏,來了一個很兇的女人,她讓我們叫她老師,那個院子的門一直都是鎖着的,誰都出不去,而我們每天都要不停的洗衣服,打掃衛生,只有不停的幹活老師纔給我們喫的。”

    “後來我也習慣了那裏,每天雖然很累,但起碼能喫得飽飯。就這樣一直過了很久,有一天那個叫老師的女人突然把我和我哥交給了一個男人,老師說以後讓我叫他爸爸。”

    “但那個男人把我倆領走之後,不許我叫他爸爸,要叫師父。”

    梅子仰着臉湊近我,一臉的神祕,“再告訴你個祕密吧,其實那時候我就聞到了,師父身上的味道和把我從那夥人手裏救走的人的味道一模一樣,但我到現在都沒告訴他”

    “我靠,你狗鼻子啊”我把帶着她眼淚的紙巾搓得硬邦邦的往她鼻子裏塞。

    “哎呀和你說真的呢”她推開紙巾,一本正經地說:“連這都不知道人的視覺記憶也就幾年,但對於聞到的氣味可以記得好幾十年你想想,如果有人讓你特別難忘的話,你會不會記得她的氣味”

    她說這話時我第一次反應就是想起來初次見到許宜娜從我身邊走過時的那股暗香,嗅憶猶新。

    “再後來就是這樣咯,師父說他的手藝一脈相傳,而且傳男不傳女,所以只教我哥。”梅子又說:“可是我不願意啊,我就不停地哭,但哭也沒用,師父還是不教我。於是我就每天躲在門縫裏偷看,每次被發現師父都要把我兇我一頓,但後來我還是偷看,門縫裏,窗縫裏,菜窖裏,每天換着不同的地方躲。”

    梅子又開始在指頭上轉着硬幣,從左手小指游龍戲水般一上一下地滑到右手小指,“後來師父也索性不管我了,我看的看的,時間長了自己也就琢磨出一些門門道道來了。”

    “那那你爸呢”我繼續問着她。

    梅子笑得有點苦澀,“你不是還想知道我是怎麼進少管所的嗎”

    我尷尬地點了點頭。

    她的眼裏突然重新變得明亮了起來,“這事我愛說你聽好啦”

    我端正了一下坐姿,用嗷嗷待哺的眼神以示尊敬。

    “小時候我那個愛賭博的爹,他每次賭輸了都要回來拿家裏的錢,錢拿光了,就搶我媽的嫁妝,我媽不給,他就打,最後嫁妝搶光了,就把我和我哥當賭注一起輸掉。”

    “後來出事的當晚,也就是他把我輸掉的那一晚,他怕那些人找上門於是就不敢回家,竟然自己一個人跑了”

    “這些事還是我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師父才告訴我的。”

    “後來呢”我問她。

    “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找一個人,就算他躲個十年八年的也一樣會留下蛛絲馬跡,況且像他那樣的賭徒,想藏起來更是不可能。”

    梅子一點都沒有後悔的樣子,反而眼裏還泛着光“後來終於被我找到了,於是我就用這些年學到的手藝。”

    她用指頭把手中的硬幣彈了起來,硬幣飛快的在空中旋轉,只見她倏地用中指與食指夾住硬幣從我喉嚨處劃過,金屬的寒光一閃,我的脖子頓時傳來一陣涼颼颼的感覺,這一切竟然快到我連反應時間都沒有。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腦袋還在

    “我沒殺他,只是挑斷了他的手筋和腳筋,這種挫骨揚灰的仇恨,我要讓他用一輩子的殘廢來償還。”

    我感覺手腳一陣冰涼,於是把手縮了縮袖子裏。

    梅子泛着光的眼神逐漸變得柔軟,“所以今天我看見那個叫月兒的小女孩時,就好像看見了自己小時候一樣”

    “但她比你幸運,她雖然沒了父母,但還有個疼惜她的舅舅,她舅舅老來得子這麼個小月兒,很疼惜她的。”

    梅子說:“嗯,有這樣一個舅舅會幸福的。”然後歪着頭看着我,“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今天給你一次性全部打包了。”

    我想了想,“上回你生氣我去找你時,我看到好多的小玩具,就在那個房間,我隨手摸了幾個你還對我發火”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梅子繼續回憶着從前,“那時候家裏的錢不是都讓我爸拿去賭了麼小時候我每次看見別的小朋友的玩具就回家問我媽要,我媽買不起我就哭。”她託着下巴自嘲,“也不知道爲什麼那會那麼愛哭,後來我媽就自己給我做,你看見的那一箱子玩具都是她親手做的。”

    我想起了那個被她當寶貝一樣縫得歪歪斜斜的皮球。

    “現在看來”我覺得不妥,把後面的話噎了回去。

    梅子像猜到了我的想法似地笑了笑,“現在看來做的還真挺難看哦”

    我倆相視,笑得很有默契。

    最好的相處有兩種感覺,一種叫真實,另一種叫心安。

    面前這個曾經神祕,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女孩子,這一刻在我的眼裏逐漸變得真實,變得有了歷史,變得有血有肉。

    面前這個曾緊鎖心門,與人交往如風行水上一般的女孩子,她第一次把藏於內心最深處的祕密與我分享,而在我這裏,她也初次感覺到了心安。

    這兩種感覺在我們之間逐漸交融,重合在了一起。

    “現在我的過去已經全部都告訴你了。”梅子突然坐在我身邊,用半開玩笑般當真的語氣威脅我道,“出了我哥和師父,唯一知道這祕密的人下半輩子都要靠輪椅活着。”

    她輕點了一下寫給我的紙,“如果你不守信用,也是這個下場。”

    曾有一刻我還真的相信她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躺在病牀靠着吸管來度過的下半身,“你要我做的事我,我保證完成任務。”

    “如果我的祕密被別人知道了,你也一樣下場。”

    “我我保證不說。”我突然轉念一想,“那萬一有一天真讓別人知道了呢”

    梅子用硬幣輕輕滑過我的手腕,傳來了一絲的涼氣。

    “那就是你說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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