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也太豪放了吧,剛認識就要帶我去找妞,我心裏暗想着,但臉上還是有一點掩蓋不住的小期待

    王美麗湊近我的耳邊,笑得像個小姑娘一樣地說道:“牛館長就是妞妞,妞妞就是牛館長”

    跟着一旁的皮蛋也見怪不怪地說:“在這裏大家不以真名相稱,叫的都是小名兒,我叫皮思遠,當年大家叫了幾天的思遠就說不適合我,就改叫皮蛋了,她是美麗姐,你知道的,牛館長他爸姓牛,他媽姓劉,所以他的全名叫牛劉。”

    皮蛋補充道:“牛劉館長是南方人,珠江三角洲那一帶的,他有點大舌頭,說起話來牛劉不分。”

    “當年我們第一次聽他自我介紹時是這樣的。”皮蛋駝個背,大着舌頭學起了牛館長,“同胞們裏你們好重從雞今兒起咱們就是松兄弟了,我叫妞妞牛劉,是你們館長。”

    我們三人笑成了一團,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第一個操作間,門牌寫着“化妝間。”

    美麗姐遞給我們一人一件醫用的白大褂,突然看着我話裏帶話地問着皮蛋,“還有客戶在呢,你覺得他行不”

    皮蛋看着我打量了一番,語重心長地說:“就這樣吧,早晚的事。”

    不等我細問,他倆遞給我了一個口罩,我剛戴好就隨着他倆走了進去。

    儘管帶着口罩,但刺鼻的福爾馬林與消毒水混雜的味道還是穿透了薄薄的口罩進入了我的鼻腔,我的眼睛甚至也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痠痛。

    “隨便坐啊。”美麗姐像在自己家一樣招呼着我,我隨即在一旁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分裏外間的套間,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外間,與正常的辦公室差不多,寫字檯,文件櫃,衣架什麼的,我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說着,“這麼大一辦公室就美麗姐你一個人啊,真是夠氣派啊啊啊啊”

    當我掃視而過時,一顆慘白的人頭擺在距離我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閉着的眼睛裏正在往外冒着黑色的血水

    美麗姐聽到了我的驚叫,眼中盡是關切地走了過來,當我以爲她要安慰我這顆剛受過驚嚇的小心臟時,想不到她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顆流着黑色血水的人頭。

    “這家化妝油根本不行,定不住妝”美麗姐抱着這顆人頭擦拭着,突然壞笑一下直接扔到了我的懷裏。

    “哎喲我靠”我被嚇得有點胡言亂語,但美麗姐似乎很享受這種惡作劇的快感,從第一次見面嚇唬我開始她就是這樣。

    “好啦年輕小夥子膽子那麼小,這是模型”她從地上撿起那顆頭,笑着對我說道,“死人與活人化妝是不一樣的,死人有專用的化妝品,所以經常需要用模型來測試一下定妝度。”

    原來是模型啊,我心有餘悸地圍繞着模型仔細觀察了一番,其實逛商場時我也經常看見一些賣假髮的人頭模型,只不過可能是場合不對,或許是因爲第一次見閉着眼睛的模型,所以纔會突然信以爲是真的。

    我穩了穩情緒深吸一口氣,暗暗想着後面再也不能出醜了。

    當我稍微習慣了房間內混合藥水的味道後,美麗姐從抽屜裏拿出幾個蘋果,扔給我和皮蛋一人一個,“來吧,瞧瞧工作的地方。”

    皮蛋若無其事地吃了起來,我看着手裏的蘋果有點難以下嚥,但又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是那種嬌氣的人,不過好在這時我已基本適應了混合藥水的刺激味道,於是我摘下口罩,艱難地一口一口啃了起來。

    美麗姐帶着我倆進入拉着厚厚遮光簾的裏間,介紹道:“這裏是給客戶上妝的地方,儘可能的要讓他們看起來像睡着那樣。”

    她帶着我來到一個像手術檯一樣的地方,臺上蓋着深色的防水布。

    王美麗突然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冷峻而嚴肅地自語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恢復如初的。”

    我莫名其妙地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她在給誰說話。

    隨着王美麗的話音落下,她輕輕掀開了手術檯上的蓋布,一股濃烈的臭味刺入了我的鼻腔,我可以很肯定的說比我這輩子聞到的任何一種臭味都要更加濃烈,更加噁心。

    如果說僅僅是臭味還不足以令我崩潰,但當我好奇看向手術檯上的客戶時,我的胃囊頓時鼓起了一種翻江倒海般的翻騰感。

    這具屍體全身腫脹得像剛充過氣一樣,皮膚因緊繃而拉伸成了一圈一圈的痕跡,因拉伸過度而泛白的皮膚看起來薄的就像即將爆炸的氣球一樣,我甚至擔心隨時都會有爆開的危險。

    “嘔”我忍不住乾嘔了一聲,因缺氧而發昏的眼前一片昏暗,幾乎快要昏倒在了地上。

    王美麗到是神情自若,她用腳尖輕輕勾住了垃圾桶的邊緣“砰”地一踢,垃圾桶準確無誤地滑到了我的腳邊。

    “這小子新來的,您別介意,待會我保證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

    我是明白了,原來從剛纔到現在她那自言自語是講給化妝臺上的屍體的

    皮蛋此時也與王美麗一樣,一改剛纔笑嘻嘻的模樣,他一邊喫着蘋果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我表演,原來這傢伙早就知道,只不過故意不說罷了。

    我有點不服氣,從小到大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別人小看,尤其在女孩子面前更加不能丟臉,就算是長相漂亮年輕像王美麗這樣的“老大姐”也不行。

    我挺直了腰桿,用力把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嚥了下去,逞能地說:“我沒事,就是早飯喫的太油膩了,突然一下有點不適應。”

    皮蛋啃着蘋果對我說,“天南,你看那是什麼”

    這一次我徹底着了這傢伙的道,當我順着他指頭看去的時候,發現一張不能用“臉”來定義的臉

    那是怎樣一張恐怖的臉,五官因腫脹而扭曲在了一起,像是縮成了一團似地幾乎掩蓋了鼻子,而微張的嘴巴里露出慘白的幾顆牙齒才得以讓我確信這真的是一張人的臉。

    耳朵處因化妝臺的挪動而往外滲着淡黃色的液體,我似乎聽到了流落到金屬化妝臺上的“滴答”聲,於是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腳下的垃圾桶開始了無窮無盡的嘔吐

    等我吐夠了,才發現自己的樣子難堪極了,坐在地上懷中抱着個垃圾桶,而皮蛋與王美麗則在一旁面色冷峻地看着我。

    糟了,惹他們生氣了,我連聲道歉。但倆人卻並沒有說什麼,皮蛋只是走過來把我扶了起來,王美麗蓋上了蓋布,倆人帶着我離開了化妝間。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一時忍不住。”我怕他倆生氣,剛走出門則立刻道着歉。

    從化妝間出來的倆人這是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對着我壞笑了起來,這就讓我有點搞不懂了,聽說過笑哭的人,還從沒聽說過氣笑的人。

    “好啦”王美麗拿出一張紙替我擦了擦嘴角,“哪有人生你的氣。”

    “看你們剛纔那樣我以爲”我解釋道。

    皮蛋看着我的樣子壞笑了兩聲,“規矩一,不管多好笑的事情,只要有客戶在場都不許笑。”注:這個客戶包括了活着的客戶與去世的客戶。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啊,但是一想到如果今後如果盤龍殯儀館經過宣傳知道的人多了,來來往往的客戶也自然就多了,那豈不是整天都得扳着一張死人臉

    我做出一副苦瓜般的表情說道:“啥規矩啊還不許笑那豈不把人憋死啊”

    美麗姐“啪”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踮起腳尖湊近我耳邊,吐氣如蘭幽幽地說:“規矩二,說話不許帶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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