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趕到了第一人民醫院,看着搶救室外變紅的指示燈,焦躁萬分,但又幫不上什麼忙,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護士站的護士要我通知病人的家屬,但我對妞妞的認識也僅限於工作那一步,於是我只好撥通了皮蛋與王美麗的電話。

    王美麗很快就來了,她與我一樣守在門口等着消息,而皮蛋因爲醉酒,他來到醫院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

    “啥情況出什麼事了”皮蛋一路狂奔過來,臉上的汗水幾乎打溼了頭髮,本身帶點高原紅的臉蛋被不知是汗水還是鼻水染得黑裏透紅。

    “館長被車撞了,正在搶救。”我回答道。

    “靠哪個不長眼的,若是被我看見非拔了他的皮不可人呢肇事的人在哪”皮蛋攥着拳頭,惡狠狠的看着周圍。

    我回答道:“當時就跑了,後來救護車撿到他的手機才聯繫上的我。”

    “還有這種事情”皮蛋怒罵着,一身的火氣發泄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麼大的人走在大街上還能被車撞”

    我看了看皮蛋,覺得有必要告訴他刺蝟警告我的那些話了,於是我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有事想對你說。”

    皮蛋看着我,“什麼事你說”

    “哎天南,怎麼了”

    “你剛不是想和我說什麼”

    皮蛋一連問了我三遍,但後面的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爲我突然看見他的身後多出了一個人,在醫院白燦的燈光下身上的紋身格外明顯,刺蝟也來了。

    “師父,館長怎麼樣了”刺蝟在皮蛋面前佯裝擔心地說道。

    皮蛋轉過頭,迴應刺蝟道:“搶救呢,但是肇事的人已經跑了,媽的到時候別讓我找到他,不然老子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刺蝟對於皮蛋惡狠的咒罵無動於衷,只是簡單地安慰了兩句,隨後卻說:“師父你也別生氣了,你不是曾經說過嗎有時候這些都是命數,命中註定的東西躲也躲不掉。”

    刺蝟說這話時顯得很自然,我冷笑一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哼真的是命數嗎我怎麼覺得像是有人故意的。”

    “啥”皮蛋突然看着我,問道:“你說這個不是意外”

    我把目光移向了刺蝟,冷笑道:“你覺得呢這像個意外嗎”

    “我”刺蝟一臉的茫然像,“我怎麼知道我在宿舍睡的好好的突然接到電話說館長出事了,於是就一起趕過來了,至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哪知道啊”

    皮蛋被我倆的談話搞得不明所以,不過經過與刺蝟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皮蛋已經全方位的相信了刺蝟的每一句話,他甚至正在拜託刺蝟動用錢四爺的關係找到這個肇事元兇。

    刺蝟點頭答應了皮蛋的請求,而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會這麼做,因爲只有我才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更不是命中註定,而是他背後的金主,也就是錢四爺纔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是搶救室的燈熄滅了,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我們趕緊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着情況。

    醫生取下眼鏡,揉了揉疲倦而發紅的眼睛,說道:“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了,現在生命體徵正常,不過因爲撞到頭部造成了顱腔內出血的情況,至今還處於昏迷狀態,這段時間需要轉移到重點監護病房,暫時還不能讓各位去見他。”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暫時的鬆了口氣。

    “師父,你也別太難過了。”刺蝟對着皮蛋安慰道:“既然都已經這樣了,我覺得現在你得扛得起大旗纔是。”

    皮蛋一臉茫然地問道:“什麼抗什麼”

    刺蝟說道:“抗大旗也就是得主起來事纔對,你想啊,館長現在出意外了,總得有人來主持局面纔是吧”

    皮蛋想了想,猛地點了下頭,“你說的對再說別的也沒有用,從明兒起公司裏該怎樣就怎樣,爲了妞妞館長與在座的各位,我需要負起這個責任”

    王美麗畢竟是個女人,對於皮蛋所說的話深信不疑,她木然地表示同意,而刺蝟也在一旁不停地煽風點火。看着這一切的我,也感覺自己深深陷入了一個四面楚歌的境地。

    妞妞住院後的這段時間殯儀館變化很大,大家先是接到了一份總經辦發來的通知,指明瞭在館長住院的這段時間由皮蛋負責殯儀館一切事務,緊接着在最短的時間內,高層領導們一改往日“控制成本”的方針,首先辭退了殯儀館裏以往沒有正式編制的“合同工”,要知道除了我與王美麗這幾個正式員工以外,這些“合同工”在這裏起碼也做了有半年以上,大家都相處得像一家人,但軍令如山,誰也沒有辦法違抗,無奈之下我眼睜睜地看着平日裏朝夕相伴熟悉的面孔一個個的減少。

    這只是個開始,第二天作爲股東之一的錢四爺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有了動作,他從不知道哪裏派駐來了大量的人手,美其名曰“增員”,而增員來的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輕男人,大部分都留着短寸的平頭,身上還有着紋身。

    但是變化最大的還是皮蛋,他在這裏的地位簡直像坐了火箭一般直線上升,每天上班時的他都像領導一樣揹着手各個部門挨個檢查,所到之處那些小弟們都會很有眼色地叫他一聲“思遠哥”,我看着皮蛋被吹捧至膨脹的滿足表情,就知道現在與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也許金錢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多疑,變得不相信任何人,但突然而至的權力卻可以讓一個人變得盲目,變得過於自信,皮蛋就是這樣一種人,甚至在短短几天內他的性格都變得驕傲而又自負,我逐漸對他的看法產生了改變。

    但這些事情都不是令我對他產生改變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某一天我應邀來到了館長辦公室,而邀我來的人,則是如今的代理館長皮思遠。

    “你來啦坐吧。”皮蛋半躺在衆小弟給他增添的老闆椅上,雙眼微張地看着我。

    我坐在他的對面,雖然與他之間只隔了一張辦公桌的距離,但給我的感覺卻像身處兩個世界。

    皮蛋點上一根菸,吞雲吐霧地對我說道:“兄弟,我倆認識時間也不短了,對吧”

    我象徵性地應和着,不明白他到底要與我說什麼。

    皮蛋坐起了身子,短小的身材顯得與那張寬大的老闆椅格格不入,“兄弟,有些話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了,既然當初你來這裏是衛總的安排,那我們也對你算是特殊照顧了,在工作方面誰也沒有爲難過你。”

    我點點頭,皮蛋繼續說道:“你也知道的,衛總是總公司的股東,必然有一些他決定的事情我們無權干涉,比如說安排你來這裏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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