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肯定有,繼續想”雷哥站起身,說道:“給你點時間自己好好想想先。”說完就開門走了出去。
時間過得很慢,尤其是這種失去了外界溝通的渠道,我一個人在房間內來回踱着步,仔細思考着他們到底想知道什麼事,就這樣想着想着,時間慢慢到了中午。
雷哥回來了,與他一併回來的是個歲數稍大的男人,聽雷哥稱呼他“張主任”。
倆人坐下後,張主任扶了扶眼鏡,冰冷地問我道:“徐天南”
我點點頭。
“回答是與不是不要做這些莫能兩可的動作”
張主任突然的一聲訓斥嚇得我不輕,我忙回答道:“是我,是我。”
他接着問:“你真的不知道我們爲什麼叫你來的嗎”
我忙說:“真的不知道。”
他拿起手邊的材料,輕聲對一旁的雷哥說:“開始記。”
雷哥敲起了鍵盤,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東西。
張主任問道:“這段時間你有沒有收過別人的錢”
我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哼。”他嚴肅地看着我,“仔細想”
我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真的沒有啊”
半響,他拿起手中的那份材料,說道:“那爲什麼有人舉報你在盤龍殯儀館任職期間,收受過供貨商的禮金”
聽到這句話,我大概猜到了他們說的這事與殯儀館那些事有關,於是我忙說:“張主任您可能搞誤會了,我在殯儀館裏就是一普通職工,你說收禮有送我這種普通職工的嗎”
張主任不說話,但盯着我的眼睛彷彿像能看透我內心似的,我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和您說實話吧,我確實有見過別人收受過供貨商的東西,就是現在殯儀館的那個代理”
“打住”張主任打斷了我,“現在談的是你自身的問題,你不要把故意話題往與談話無關的地方引”
他隨後補充道:“哼你這樣的我們見過了,想通過一些虛假的情報把我們調查的方向往一些錯誤的路子上引。”他正身警告着我說道:“我現在就和你這樣講,就是殯儀館的事情,你不要說別人,就說你自己”
聽到這裏,我怔住了,殯儀館的事我心裏開始回憶了起來。
“好好想想吧。”張主任起身,帶着雷哥離開了房間,又剩下了我一個人。
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我把從剛進殯儀館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幾乎回憶了一個遍,如果真的說灰色收入,那也並不是沒有過。我記得曾有一個得了尿毒症的女孩,爲了省錢給腦癱的弟弟治病而跳樓自殺,她的父親曾給我了一千元的紅包。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還是妞妞讓我收下的,美其名曰什麼“成人之美也是美”的道理,難道爲了一千塊錢的紅包把我搞到這裏來我再次陷入了回憶當中。
我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副畫面,在一個陰天的下午,殯儀館的門外,那個叫吳凡達的供貨商把財務借支給我的十萬元現金帶給了我。腦子突然像被潑了盆冰水一樣一個激靈,難道說的是這事
房間的門又被打開了,這次是雷哥一個人進來的,他端着兩份打好的飯,一份放我面前,一份自己打開了蓋,說道:“來來來,先喫點飯,喫飯的時候就要專心喫,不要去想那些事情。”說完後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
我對面前雷哥的印象又好了幾分,於是說:“雷哥,我想起來個事,但是不確定是不是你們想問的。”
聽到這話,雷哥也直接不吃了,他趕緊拿起筆記本電腦,說道:“沒事,這裏就我倆人,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我把上回在財務借支十萬元的事情始末說了一遍,還特意交代了最後是財務安排吳凡達把錢帶給的我,而我在說完後,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張主任又進來了。
張主任開口便問:“你說你是借的”
我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他應該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在另一個房間的監控裏聽着我說的一切。
我點點頭,“對,我找的一個叫南宮梅的副總擔保,問公司借的。”
張主任問:“打借條了嗎憑證什麼的有嗎”
我搖頭,說道:“那天那個吳凡達把錢給我以後就走了,沒有讓我打借條。”
他又問:“那你怎樣證明這個錢是公司借給你的,而不是吳凡達個人給你的”
我說:“我借錢的事財務與那個叫南宮梅的副總都是知道的,你們可以去問一下。”
張主任顯然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情況,他略帶質疑地對我說道:“徐天南,你要知道你在這裏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會錄音的,也就是說你必須要對自己所說的話負責,懂嗎”
他倆私語商量了一會,我聽到張主任交代雷哥說道:“趕快,現在就去落實一下。”隨即雷哥就出門了,而張主任也坐定在了椅子上,開始思考起來。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小時,雷哥回來了,我倆同時看向他,雷哥說:“我剛纔去你們公司的財務室問過了,你確實曾去那裏申請過十萬元的借支。”
我大喜,“怎麼樣我沒騙你們吧”
雷哥又說:“你們公司的財務主管與一位叫方遠的總經理當時是經過電話溝通的,而方遠在電話裏也確實同意了這筆錢。”
話鋒一轉,雷哥又說:“但是財務主管還說了一件事,當時在你離開財務室大概一小時後,方遠又駁回了你這次借支的申請。”
聽到這個消息,我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說道:“怎,怎麼會當時財務主管確實與我說過讓我回去等消息,下午就把錢給我送過去,但但你說的後來的事,我不知道啊”
張主任聽完後想了想,說道:“既然你的借支申請沒有被批准,那吳凡達爲什麼要給你錢”
“這”我頓時語塞,回答不上來。
張主任突然大聲說道:“還不是因爲他有求於你,希望你幫他辦事,所以你收了他的十萬塊錢對不對”
“怎麼可能”我急忙解釋道:“我和他向來都不熟悉,能幫他做什麼事情”
張主任冷笑一聲,“哼你能幫他做的事情多了,就看你敢不敢了。”
我納悶地問道:“我就一普通職工,能幫他做什麼啊”
張主任說:“我問你,你們殯儀館最近是不是要採購一批大型的火化爐設備光是這些設備就價值好幾百萬,我想你應該是清楚的吧”
我點點頭,“是的,這我知道。”
他又問:“那你們公司施行的是招標採購的模式你知不知道”
我回答:“知道。”
“那就很明顯了”他盯着我分析道:“這個叫吳凡達的給了你十萬元的好處費,目的就是讓你趁着在半夜值守的時間裏一個人潛入館長的辦公室,把他標書上的價格修改成與你們總公司規定的標底價格最接近的報價”
我心裏一驚,我確實昨天趁着值班溜進了皮蛋的辦公室,但我很肯定當時沒有被人發現,並且當時我找到吳凡達標書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修改過了,我隱約感覺到事態正在一步步往對我最不利的方向發展。
我言語乾澀地說道:“你,你說這種話是要講證據的,吳凡達雖然曾經給過我十萬元,但我堅持認定那個錢就是財務的借支,至於你剛到的其他情況,我不瞭解,你怎麼推測是你的事情,但我是絕對不會認可的”
“哎”張主任搖了搖頭,“我們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是這種態度嗎”
我堅定地說:“沒做過的事我是不會承認的,我確實沒有收吳凡達的錢,至於你剛說的我拿錢替他修改標書的事情,我是更不會認的”
張主任冷着臉,對雷哥說:“把視頻拿出來讓他自己看,我看他到時候還敢不敢嘴硬”
視頻我心裏暗暗一驚,但表面上還是做出鎮定的樣子。
雷哥把筆記本電腦轉向我,播放了一個視頻文件。
一種墜落谷底的感覺頓時佔據了我的身體,因爲我在視頻的畫面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個視頻是一個監控錄像,視頻裏錄下了我那天晚上從撬開皮蛋的辦公室門鎖一直到我離開時的整個過程,最要命的是,這個隱蔽起來的攝像頭還對準了辦公桌,所以我翻抽屜、把標書裝在身上帶走的一系列過程都被錄了下來。
而這一切,我卻渾然不知。
“怎麼樣”張主任冷臉看着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幾乎是癱坐在了凳子上,許久,慢慢地從口中小聲說道:“我是趁着值班時間裏去過館長的辦公室,但”我深吸一口氣,揚起頭說道:“但是我沒有幫吳凡達修改標書,我也沒有收他的錢,這一切都是他們的誣陷,而誣陷我的原因就是因爲”
“好了好了,打住吧”張主任打斷我說話,“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眼看着自己脫罪無望,無非就是想編造出來一個藉口來攪渾我們的調查方向,我實話告訴你吧,你這樣的我見太多了”
半響,我低着頭說道:“我不承認,他們是故意誣陷我的”
張主任顯然火氣也上來了,怒斥道:“現在鐵證如山,你還想狡辯”
從這一刻,我也打定了主意,不論情況變得多麼惡劣,不論種種的證據都對我不利,我要堅守住自己的最後一道底線。
沒做過的事情,堅決不能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