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墓地銷售那些事 >第五十五章
    三月二十六日,是我與許宜娜正式確定戀愛關係的日子,在之後的一週時間裏,也是我短短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初次體會到了戀愛是怎樣的滋味。

    那感覺就好像每天醒來時都有個聲音在耳邊低語,提醒着我今後再也不是孤身一人,需要爲了某某人而努力,就像一種起牀的動力。

    有時在工作間歇的幾分鐘裏,許宜娜也會在我的頭腦裏一閃而過,頓時感覺我的世界都變得更加明亮、輕鬆。

    我倆喜歡在每天下班後坐在樓頂看風景,我倆嘴裏說的風景,其實也就是周圍大片的荒蕪戈壁,但看着盤龍山城在大家近兩年的努力之下儼然已變成了這片戈壁中的一抹綠洲,像一個世外桃園,我心裏還是充滿了喜悅與滿足感,在這裏我不僅收穫了成就,同時也收穫了愛情。

    但世事總是讓人難以預料,就在正當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我覺得一切都如此美好時,突然的一個變故使這一切都變了調子。

    這個立春時間很長,也很冷,那是一個連呼吸時鼻毛都會被瞬間凍成冰碴子的早上,在公司門口的佈告欄聚集了一羣人,嘰嘰喳喳地議論着,當我走過去時,同事們紛紛移開了與我接觸的目光。

    “哎你們搞什麼啊”我對離開的人羣嘟囔着,擡頭看了眼佈告欄,瞬間全身都變得冰涼。

    佈告欄上張貼着一張處理決定。

    處理決定

    本公司營銷二部經理徐天南,因聚衆打架鬥毆,裝神弄鬼散播封建迷信思想一事,現決定予以開除處理,此決定自公佈之日起生效。

    這是一張蓋着盤龍山城公章的處理決定,落款寫的“總經辦。”

    我杵在佈告欄前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直到狗蛋不停地把我拍醒,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南哥,姓方那孫子也太狠了吧。”狗蛋給我點上一根菸,遠遠看着方遠的那輛寶藍色叫不上名字的跑車,突然一挑眉。

    “南哥,要不咱倆把他車輪胎紮了去”

    我一點與他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此時滿腦子亂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狗蛋見我這樣,用更加認真的神色對我說道:“南北雙俠”

    “什麼”我回過頭問他。

    狗蛋:“別忘了咱倆的主業是南北雙俠賣墓地這玩意對咱們來說頂多算個愛好”

    我心裏感到一點欣慰,不過他後面的話竟讓我感動。

    “走”狗蛋歪着頭,大拇指向身後一撇。

    我問道:“走哪去”

    狗蛋叉着腰,陽光下頭頂的呆毛都豎了起來,“不幹了,誰他媽稀罕這工作似的我告訴你,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能發出光來的早晚都是金子”

    我噗嗤笑了,“那句話叫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

    看見現在狗蛋的這幅樣子,我的心情瞬間變得好了一點,心中那股青春期騷動的熱血突然又沸騰了起來。

    我倆一個彈指,把半截菸頭彈到了方遠的跑車玻璃上,菸頭以優美的弧線砸出了一點火星,然後我倆瀟灑地衝公司大門擺了擺手,說出了一句正統的京腔。

    “拜拜了您類”

    這纔是真正的南北雙俠,不羈放縱愛自由

    “哎你倆幹嘛去這還一個公告”燕子一路小跑過來叫住了我倆,把一則新的公告貼在了佈告欄上。

    狗蛋衝我說:“先不忙走,瞧個熱鬧去,看看是啥玩意。”

    放下了包袱的我心情也變得輕鬆,我與他開玩笑說道:“行,你瞧去吧,說不定這張公告就是把你丫也一起開除了。”

    “嘿”他脫下外衣搭在肩上,另一隻手帥氣地插在了褲兜裏,“開除老子呵呵,爺可是在一分鐘前是自己決定不幹的。”

    狗蛋清了清嗓子,對着燕子剛貼上的公告“呸”的吐出一口濃痰,然後衝着佈告欄喊道:“還想開除老子爺今兒個還不伺候”

    狗蛋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停住,語氣變得越來越弱,最後嗓子裏發出了“喃喃”的聲音。

    “罵完沒有罵完該走了,回宿舍收拾東西下午喝酒去”我催促着狗蛋,不過他卻像失了神智一樣站在原地發着呆。

    “啥玩意”我也一併湊了過去。

    這則公告很短,只有一行字,寫着“原營銷二部副經理白北飛現晉升爲經理,全面負責銷售工作。”

    我嘲笑道:“嘿這麼快就找到人接替我了,這誰啊哪個慫貨”

    但是很快的我就笑不出來了,白北飛,北飛,飛

    這他媽不是狗蛋的真名麼叫了兩年的狗蛋我幾乎都快忘記他原本的名字了。

    我用餘光打量着狗蛋,只見他半張着嘴,眼睛一點點移了過來。

    “南哥”他頭頂的那搓呆毛不知什麼時候又耷拉了下來,唯唯諾諾地說道:“要不要不南北雙俠的事咱先放一放”

    我氣不打一處來,“嘿一點小恩小惠就把你打發了,你忘記姓方的都對我們做過什麼嗎你忘記了這丫曾經在錢小胖那裏點咱倆的事了”

    狗蛋忙捂住我嘴巴,兩眼警覺地查看着四周,“噓小點聲這要是讓聽見了會影響今後我在方總心裏的形象的”

    “我他媽打死你這個牆頭草”我照着他頭頂那堆雜草一樣的黃毛扇了一巴掌,但這貨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不再考慮考慮”狗蛋眼巴巴看着我,一臉的無辜相。

    我再追加一巴掌,“考慮你二大爺你爹當初教的什麼都忘了嗎俠義俠義俠他媽的義”

    狗蛋捂着腦袋大聲求饒着,“別別你不爲我考慮也該爲宜娜姐考慮考慮吧,你這要是走了她怎麼辦姓方那小子可是一直對她心懷不軌的”

    “宜娜”我的掌力減弱了下來,想到她,剛纔那些灑脫的感覺頓時什麼都沒有了。

    半小時後,我獨自回到了宿舍,孤零零地坐在那裏,身體像被掏空一樣的輕鬆,不過這是一種病態的輕鬆,或可稱爲“麻木”,我想到了兩年前在北京房產公司被裁員的那一幕,真的感覺與現在很像。

    麻木空虛的身體,刺眼的陽光以及看不見未來的道路

    就在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前我還認爲自己是一個算不上大富大貴,但總得還算過得去的人。

    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足以滿足溫飽的薪水,與喜歡的人互相扶持,甚至就連現在這個經理才能配置的單人間宿舍,也是靠着自己拼盡了全力爭取來的。

    但現在看來這一切就與兩年前在北京的那一刻沒什麼不同,都是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翻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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