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都在洪水之中上下沉浮，黑色長髮在水中散開，再加上一身黑色的衣裝……
莫宸就好像是一團水草或者海藻那樣，在隨波逐流。
他百無聊賴的順着水流衝擊的方向漂流而下，一路上順便接引所有死去的靈魂，準備到時候直接送進自己的冥府之中去……也好過就這麼消散掉了。
沒有同類的氣息，沒有神力的波動，也許是被海嘯的現象沖刷去了。
這麼狂暴的自然現象，足以洗刷掉很多的超自然痕跡，掩蓋某些不同尋常的線索了。
畢竟如果那個同類只是過來拿了東西就走，沒有在這裏動手的話，那麼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也是正常的，莫宸也不奢望對方會大大咧咧的留下線索。
至於莫宸這一方的人……
在這種可怕的災害面前，就算是技藝精湛的魔術師，也只能夠說看運氣了。如果活着的話，他們應該就在附近的聚居地幫忙搶險救災，如果沒有在那些地方的話……
估計就是死了。
不過問題不大，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枚復活護符，還是莫宸成爲冥神之後的改良版，「復活點」統一設置在安全的地方了。例如說克勞馥小姐一行人的復活點，就是設置在英國倫敦——
克勞馥莊園地下室裏的復生祭壇上。
而那些魔術師的復活點，則是設置在他們自家的魔術結社的復生祭壇之中……也就是與這個墨西哥相比，遠在意大利的本土之上。
如果真的遭遇了什麼不測的話，想來他們現在已經享受了一把直接瞬移回國的待遇，出現在自家的地盤上了。
當然，能夠不用最好就儘量不用，雖然莫宸以自己掌握死亡的權柄改良過，在復活骨符的基礎上開發出了2.0、3.0之類的版本，最終纔在現在的5.0版本定型。
剔除掉了曾經的不少堪稱致命的隱患，例如說只能夠就近隨機復活，復活後陷入昏迷並且大量透支性的消耗生命力，在事後也會陷入一段較長時間的虛弱……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各種缺點。
不只是莫宸在相關領域的權柄起到了作用，還有龍王之血精煉過後的血精，用其作爲顏料刻畫神祕符號，製作出符文，也很好的彌補了需要透支生命力這方面的缺陷。
只不過，任何事情都不是沒有代價的，復活自然更是如此。生死有命，沒有任何人能夠破壞規則。
莫宸可以做到，只是因爲他不是人，而且生死的規則正好是他管轄的領域之一。可是人的靈魂始終是有一個強度上限的，在無情的歲月之中是慢慢消耗，死而復活的過程則是短時間內劇烈磨損。
所以說，這也是有次數限制的，誰都浪不起來……而且死亡一次再復活會損失一小部分的靈魂，雖然不是直接撕裂，但是也終歸是付出的代價。
而且涉及到靈魂的，自然就是精神意志、天賦資質之類的無形東西了。
雖然說保住性命是好事情，但是犧牲天賦、削弱資質，哪怕只是很小幅度的一部分，對於很多魔術師來說也是天大的代價了……他們當然知道只有命還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的道理。
但是道理是道理，感性是感性，多少人在性命攸關的時候都寧願付出大量金錢破財擋災，但這也不影響他們在事後心疼自己的錢。
還有就是，死亡帶來的衝擊也不是毫無副作用與後遺症的。不死人都會因爲人性流失，變成活屍，正常人藉助道具達成的死而復活又怎可能避免副作用。
更何況，一旦遇到同樣掌握死亡領域的存在，復活護符這樣的道具就不再神奇了，對方大意之下還可能有用，但更大可能是一開始就被剋制得死死的。
就像是精密的電子設備遇到了電磁脈衝那樣，曾經再怎麼強大，之後也不過只是一堆廢鐵了。
鑑於以上種種的原因，所以莫宸很好的執行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提供的兌換列表裏面，復活護符是極少數價格不恆定，會隨着兌換次數增加而瘋狂漲價的稀有道具。
當然稀有了，這種東西放遊戲裏都是金色品質的，還是一次性的那種——
本來是有技術條件可以做到重複利用的，但是爲了杜絕自己麾下的人依賴上這種作弊手段，最終還是被莫宸否決了。
……
……
洪流的高度已經降下去了不少，很多建築物都已經能夠看見一半的高度了，說得再簡單明白一點兒，那就是很多樓房二樓以上的高度已經沒有被浸沒了。
不像是之前那樣，完完全全就是一片澤海，人間地獄，一眼看過去除了浩浩蕩蕩的一片汪洋，就只有很多漂流的雜物和一些較爲高聳的建築物的屋頂可以。
莫宸一步一步的從水中走到岸上，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他渾身都溼漉漉的，頭髮衣服都在不住的往下滴水。
沒有任何的方向，他之前純粹是在隨意的漂流，一路上還收集了成千上萬的靈魂。
其中固然有他比較懶，不想動的原因，畢竟一出來就是在洪流裏面，既然能夠藉助水流順流而下，那麼憑什麼要他自己來出力呢？
還有的就是，他這一次想要憑藉自己的運氣來找到目標……
平心而論，神靈都是氣運加身的存在。不說整個世界環繞祂們在旋轉，但是至少祂們出現的時候，附近的大片區域的一切事物，基本上都是以利於祂們的趨勢方向而發展的。
因爲世界由各種規律法則的領域交織，從而構建而成，而這些又是神靈的偉力來源……例如說一個縣長，一個市長，在自己的縣裏、市裏，在自己的“領域”裏順風順水，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就算是弒神者也是如此，人的運氣絕對不可能與神相媲美。弒神者可以消滅掉祂們現世的一部分，也不是憑藉自身的努力拼搏什麼的，而同樣是藉助其他神靈的力量與睿智。
可以說弒神者就是神靈鬥爭的產物，例如說草薙護堂獲得王的資格的過程，他如果沒有拿到普羅米修斯的聖遺物，就無法藉助普羅米修斯「盜火」的神話特性，盜取韋勒斯拉納的神力。
韋勒斯拉納因爲之前的緣分，寬恕了草薙護堂的罪行，並沒有像是宙斯那樣的大發雷霆。而且祂不但不追究，甚至還不打算取回自己被盜取的神力，而是留給了草薙護堂。
結果就因爲這個原因，這位波斯軍神在與梅卡爾神王的決戰的最後，被草薙護堂抓住機會，用從祂那裏盜取的神力將祂打倒……
長勝不敗之軍神，在神話裏也從來沒有敗北過一次的存在，無論面對何種戰場都能夠取得勝利的韋勒拉斯鈉，戲劇性的被自己的力量打倒了。
祂以祂的矛不斷討伐遠古的神明，一次次的取得勝利。
但是大概沒有想到自己的矛過於鋒利，有一天會反過來戳中自己。
而草薙護堂的確是很有勇氣，作爲一個人類膽敢抓住機會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是事實上他絕對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打倒軍神的。
整場戰鬥下來，其實完全就可以看作是三柱神性的碰撞——
波斯軍神與地中海神王第一次戰鬥兩敗俱傷，在軍神沒有恢復、完全取回自身神力之前，草薙護堂利用自己家族的聖遺物，以普羅米修斯的神話盜取了軍神十分之一的神力。
恢復回到神靈狀態的軍神不打算怪罪草薙護堂盜取自己神力的行爲，也沒有取回那十分之一的神力，就繼續去與地中海神王進行第二次的決戰，結果最後敗在了自己的力量之下。
所以說，一個神靈的敗北成就一位弒神者，但是並不是因爲後者的運氣要比前者好，只能夠說前者的運氣要比另外一位神靈的運氣差。
因此，莫宸現在也想要看看自己的運氣怎麼樣，如果之前真的是自己的同類來過這裏的話，那麼雙方之間的無形碰撞必然會有個結果。
要是他的運氣比較好的話，或者不要專門刻意去捕捉痕跡，反而能夠更快的得到自己需要的線索。
他看了一眼這片地勢較高的地方，只見裏面擠擠壓壓的一大羣難民。
“……”
“……”
岸邊或坐或躺這一大羣黑壓壓的難民，他們眼神空洞的看着正在消退的洪峯，竟然表現得相當平靜。
除了因爲受傷或者生病了，痛苦難當的人在下意識的呻吟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出聲，或者應該說已經沒有力氣出聲了……哭也哭過了，喊也喊過了，還能夠怎麼樣呢？
莫宸掃視了一眼，微微嘆了口氣，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多少同情的感受。
世事從來無常，人生從來艱辛。
更加慘烈的情況他也見得多了，黑魂世界那種原罪輪迴，初火一次次的瀕臨熄滅，從神明、薪王、偉大英雄，再到無數的騎士、巨人、飛龍，乃至是最卑微的小偷……
從那些記憶之中提取出來的感覺與衝擊，莫宸一開始也是覺得無比震撼的。他掌握了初火，也相當於控制了那個世界，因此自然也想着理解一下那宏偉悲壯的史詩，感同身受一番。
但是一開始再怎麼震撼，也經不住反覆的一遍遍的刷，再好看的電視劇到了後面也會覺得厭煩和倒胃口了。
每一次都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每一次都是真正的生靈塗炭……
他現在還怎麼可能會對着眼前的一幕有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