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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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沿襲舊制,分天下爲十道,每道統轄十餘州。
北南道是個奇特的地方,光看名字甚至分不清楚是北方還是南方,有人說這名字和朝廷歷代設置於此地的鎮北王有關,也有人說這名字和當地的地理形勢大有關聯。
不過更多的人對此都是漠不關心,畢竟這個世道已經如此艱難,僅僅只是活着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天災、稅賦、徭役……
現在又是一場大雪天,不知道多少人要活不過這麼一個凜冬,又有誰會閒得去關注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大概也就是江南吳越之地,富庶水鄉、繁榮發達,才能夠養出一羣喫飽了撐着的才子佳人。
夜夜笙歌的同時,順便憂國憂民……哦,不對,是憂國憂民的同時,順便夜夜笙歌。
大雪紛飛之中,官道也被厚厚的雪層覆蓋,在距離官道好幾裏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小鎮子。如果不是大雪封路的話,往日裏這裏經常會有各種商人和馬隊選擇中途歇腳,相當於一個驛站。
——食宿、休整,不過卻並不是只供官方人員使用。
而且這個鎮子本身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市場,同樣可以做幾筆生意,出售一些貨物什麼的。
而在這同樣仍是大雪紛飛的一天,兩個女扮男裝的過客在即將入夜的時分,趕在與其說是鎮子,不如說是土堡的門洞關閉之前,策馬進入其中。
穿過狹窄的門洞之後,土堡的內部佈局展現在師妹的眼前,她騎在馬上四下張望,發現土堡之中多數都是土壘的房屋,也許是因爲大雪天顯得冷清的緣故,街道上往來的行人相當稀少。
但是每一個人都顯得相當幹練,而且攜帶各種兵刃武器,要不是這些行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她甚至以爲自己是到了一個土匪窩裏。
畢竟這些人看上去都不似是官兵,但要說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的話,卻又未免有些難以解釋他們佩刀帶劍的行爲,畢竟朝廷有令,士庶之家不得私蓄兵器。
而且還這麼大搖大擺的隨意提刀帶劍在街上行走,難道不會被當做亂黨抓起來麼?
“大師姐……不,公、公子,我們真的要在這個鎮子留宿嗎?那些人看我們的目光好像都不懷好意似的。”
“你顧好自己,不要到處亂看便是,在這種地方你越是心虛,便越是容易引來心懷歹意之人。”
“但、但是……我總覺得這裏的人都是心懷歹意的啊,他們爲什麼都這麼明目張膽的帶着兵器在身?”
師妹壓低聲音,心情相當忐忑不安。
“這也無須大驚小怪,這樣的土堡裏的人往往都是一整個家族的人,民不舉官不究,自然就不會有人多管閒事了。”
那位大師姐利落的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裘皮大衣,然後輕聲的開口說道,眸光寧靜,從容自若。
“況且此乃北地,地廣人稀,天高皇帝遠,民風彪悍。再有便是遼人經常南下打草谷,朝廷官兵自顧不暇,這些人也只能夠如此自保了。”
“原來是這樣嗎?”師妹恍然,緊接着也翻身下馬,看向了鼓鼓囊囊的馬袋,“這麼說來的話,我們的兵器也不用藏起來了,需要直接取出來嗎?大師……啊,公子。”
大師姐目不斜視,徑直牽着馬向前走去,她雖一身男裝,但卻沒有任何的違和之處,反而平添幾分英氣,獨有一番風味,使人不敢輕視。
小師妹在後方看得真切,又是覺得羨慕又是覺得理所當然,自己的師姐不愧是正道年輕一輩之中的翹楚,難怪會名聲鵲起,甚至有傳言說她已經提前預定了門派的下代掌門的位置。
儘管知道那或許是某些別有用心的謠言,但是她卻就是沒有理由的覺得這謠言其實很正確,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話說越往北走便越是寒冷,而且這些地方看上去也這麼窮,北南道這邊真的有魔教妖人在活動嗎?……公子?”
“到底有沒有,我也不清楚,只是師傅和門中長老她們都已經先行一步了……而且魔教若是死灰復燃,從塞外開始,與異族勾結是大有可能之事。”
兩人一邊交談着,一邊牽着馬向前走去,在雪地上的街道上留下長長的足跡。
很快的,她們就在土堡之中找到了唯一的一間客棧。
大堂之中人比較多,多數是商隊的人,也有部分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中人。一桌桌的基本上都坐滿了,正就着燭火在大碗喝酒,大塊喫肉,談笑風生。
一大羣臭男人,不修邊幅,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口沫橫飛,而且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過澡了,散發出來的味道也有些粗重。
兩人終究身爲女子,對這樣的情況多少有些天然的排斥感,但是最終還是沒有直接回房休息,而是也在大堂之中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並且叫了一些酒菜。
北地苦寒,對於酒水的需求量極大,而且釀造的多是烈酒。
但兩個女子並沒有貪杯,而且也保持着相應的警惕,確認沒問題之後才小小的抿了幾口酒水,暖了暖身子。
她們並沒有貿然開口搭話,只是在認真的傾聽四周的人的高聲交談。
客棧這樣的地方,本來就是最容易收集消息的場所,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她們初來乍到的,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多聽少說,低調行事。
小師妹雖然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但是很快的就失去了耐心。
而且白天的時候她在風雪之中趕了一天的路,身心俱疲,現在來到了這麼一個溫暖明亮的地方,又喝了幾口酒水,已經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了。
雖然她勉強還是保持着坐姿,但是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了,儘管想要集中注意力,但是她怎麼都不覺得周圍的人說的那些事情有什麼關注的價值,反而是起到了極好的催眠助睡的作用。
邊上的大師姐倒是神色認真,一來是其性子使然,二來是她功力精深,一天的疲累加上些許酒水,還不足以讓她睡意上涌到無法對抗的程度。
因爲選擇了在角落處的桌子,所以周遭的人倒沒有多少人注意她們這一桌,即使偶有目光投過來,也很快就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