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狂刀異聞錄 >第40章 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
    這深流,與江湖密不可分。深流的流域,便是江湖的雛形無論是人人知曉的白衣樓、自在觀、般若梵音寺,還是無人願意提及的魔教、惡人谷、玄水淵,它們都是從這裏誕生,在這裏壯大寧靜深流,便是一切故事的源頭。

    之後的數百年來,“江湖”在緋葉、湛海兩國王族的默許下日益壯大,而所謂江湖的範圍,更是向外擴大了數十數百倍,就連最遙遠,最與世隔絕的第三國“蜃樓”,也越來越無法忽視這一股力量的存在。“江湖”像是一個迅速成長,卻無人看管的孩子,在這一片並不廣闊的世界上,發出了他的啼哭聲。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在白衣樓,在蕭千澈之前這個江湖是沒有秩序的。

    你可以在這裏殺人放火,劫掠無辜,這裏沒有法律,沒有緋紅之影和藍衣鐵衛,沒有人會追捕你;

    你可以在這裏買到你想要的一切東西,只要你給的銀子足夠,無論是財寶還是人命,都有亡命之徒會給你取來;

    你可以聚集一夥目無法紀,甚至喜歡喫人肉喝人血的暴徒自立爲王,就像惡人谷所做的那樣;

    你可以從最爲黑暗,最爲罪惡的地方獲取力量,獻祭鮮血和活人,殺死所有不及你的人,手握暗影,自稱聖子。已經有人這樣做了,他們稱自己爲“影之子”,但世人更喜歡稱他們爲魔教;

    你可以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當然了,只要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這或許不是你熟悉的那個“江湖”,但它確實是江湖曾經的樣子,它並不可愛,散發着腐肉和鮮血的臭味,建立在無數人的屍體之上。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一個手持長劍“爲龍”,身披純白長衣的男人,他像一道耀眼的光芒一樣出現,他看着所有血腥,所有不公正說:這樣是不可以的。

    他永遠微笑,永遠從容不迫,最重要的是,他永遠不會輸。

    他開始着手建立自己想要的“江湖”:一個能夠仗劍花叢,飲馬長歌,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地方。一個強者不自傲,弱者被保護,老人被尊重,就連手無寸鐵的人也不用擔心丟掉性命的地方。

    一個有血有淚,也落葉開花的地方。

    數十年來,越來越多的人被他所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圍聚在他的身邊,越來越多的人自稱爲“俠客”,願意爲他和他的理想丟掉性命,灑下熱血。這些人與他一樣身披白衣,恭恭敬敬卻不卑不亢,叫他一聲“蕭樓主”。

    這便是白衣樓。

    也幸好有白衣樓和蕭千澈。這幾十年過去,“江湖”變了,少了些血腥哭喊,多了些花香美酒。可唯獨沒有變的,是那條依舊被叫做“寧靜深流”的蜿蜒河流。這個江湖起源的地方,可並不是一塊風水寶地。

    寧靜深流的流域在兩國邊境之外,尤其是在囚牛與鳳王兩座古山之間,那徘徊不去的濃霧更加深且沉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裏的野獸變得愈發兇猛嗜血,就連在其他地方溫順的野馬野鳥,在這裏也好像被捅了窩似的兇惡暴躁。不止一兩支想要抄個近路的商隊甚至鏢隊走近霧氣之中,有去無回。

    近二十年來,關於寧靜深流的民間傳說,也終於越來越邪乎起來。有人說看似平靜,卻深不見底的河流地下,其實是通往萬鬼之界的通道。這說法雖然無憑無據,甚至惹人發笑,但一旦真的流傳開來,卻弄得江湖之中四處人心惶惶,就好像真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爬出來了一般。

    幸好,還是有白衣樓在。

    從這流言剛剛傳開的時候開始,蕭千澈便從樓中派遣了一隊身手過人,武功不凡的俠客披荊斬棘,深入這濃霧之內。他們花費兩年建立了據點,並在深流的中游,囚牛古山的山腰處建起了一座白色高塔,瞭望整個深流的流域。而當時帶領這支隊伍深入其中的,正是崔于堅

    多年來,這座高大的白塔並未驅散深流流域的濃霧,也並未根治當地的險情,可在白衣樓創立之初,它卻如一座聳立的石碑一般穩穩立住了白衣樓與蕭千澈的威信。它告訴整個動盪不安的江湖:沒人敢去的地方,白衣樓敢去。沒人敢管的事情,白衣樓敢管

    但正是這樣的一座白塔,卻在兩年前的冬十二月被廢棄,所有人員撤出兩座古山,並將所有未完成的工作,都移交給了距離此地十萬八千里的緋葉小城璋州城。這個決定距離“蕭千澈”下令所有人撤離丹山鎮,僅僅過去了三個月。

    白塔畢竟是崔于堅帶頭建設,當年在這深林詭地中修建一座數十米的高塔,何等艱辛他們留下了十幾個兄弟的性命,才終於在那裏站穩了跟腳,這一站,就是二十年當“蕭千澈”當面輕描淡寫說出這個決定,並請崔于堅代爲宣佈的時候,崔于堅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悄悄藏起眼中的疑惑,擡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蕭千澈”正在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崔于堅點了點頭,接下了這道命令。這時候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蕭千澈”,已經並非自己所認識的那個蕭千澈了。

    這個“蕭千澈”,恐怕是假的

    崔于堅的敘述進行到這裏,白狗忍不住打斷了他。汪洋張了張嘴,勾了勾手指,說道:“慢着慢着,老崔。你的意思是,兩年前的冬天,你就知道了”

    “對。”崔于堅回答得異常堅定,“雖然還有些懷疑,但,八九不離十了。”

    “你這老狐狸你長得跟頭熊似的,關於老蕭的事情倒是摸得一清二楚”汪洋一拍大腿,“可你既然這麼早就知道了,爲何不設計揭穿她反而任由她繼續胡作非爲有人披着老蕭的皮,你就不想趕緊一劍剁了她”

    “想。但跟了老蕭這麼多年,咱都學到了點東西。”崔于堅敲了敲自己的腦門,繼續說道:“相比揭穿她,我更想知道她想要什麼,也想知道老蕭去了哪裏”

    “你根本就沒想到老蕭會死。”汪洋苦笑道。

    “對啊,你說老蕭這種人怎麼會”崔于堅說道這裏,居然哽咽了一下,抹了一把臉,“他這身絕世功夫,也就當年的三千不歸能與他過上幾招。尋常人哪裏是他的對手你說老狗,除了老天,誰能取走他的性命”

    看着崔于堅越說越激動,汪洋趕緊拍拍他寬厚的背,說道:“行了行了,咱不說這個,然後呢那女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撤走咱們在丹山鎮與寧靜深流的人手,根本沒有任何人會得到好處那兩個地方我看了,這麼多年了,連個屁都放不出來。老蕭頂着大家的反對堅持了這麼多年,最終還不是無功而返”

    崔于堅看了看白狗,低下頭,又擡起頭,嘴裏咕噥了兩句,吸了一口氣:

    “那可不見得。”

    “你說什麼”

    “我們,確實找到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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