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道來若是被當成迷香使用,效果其實一般,最多也只不過是使人精神萎靡,意識模糊,長達兩三個時辰而已,還不如蒙汗藥來的直接。
但如果再佐以師家不外傳的內功心法與那一雙紫瞳一起,在對方情緒激烈,思緒崩潰的時候使用,便可使對方的心神完全被自己控制,在不知不覺當中袒露心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甚至在清醒過來之後,根本不知道自己曾坦白什麼。
師之然並非信不過嚴歌卿。只是此刻,她與葉止、應啓丞等人的性命,或許都系在這小小山村下深藏的祕密當中,讓她不得不運用非常之手段,在最短的時間內問出這些細節。
而使用“聽來道來”,無疑就是最好的辦法。
過了不久,嚴歌卿的哭聲漸止,目光望着前方,彷彿沒有焦點。師之然將她背靠在一一棵大樹上,問道:“妹妹,你可知道自己是誰,我是誰,我們在哪裏”
“我是嚴歌卿,你是醫師姐姐,我們在嚴家村。”
師之然點頭,又問:“從我們進村到現在,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瞞着我和你龍大哥的”
“沒有。”
這個回答倒是令師之然有些詫異,她雖然知道小姑娘絕沒有加害二人的意思,但這樣毫無隱瞞,卻也讓人不敢相信,她注視着嚴歌卿的眼睛,確認她確實是中了“聽來道來”的藥效,也在自己的紫瞳控制之中,才繼續問下去。
“周先生這些年的舉動,可與之前有什麼不同嗎”
“我年紀小,只見過周先生幾次,他之前的故事,我也是聽爹和幾位叔叔說的,相比我們這些人,先生似乎更喜歡小患一些。不僅讓他喝下碧落神泉裏的神水,承諾他永遠不會的得病,還贈了一把匕首給他周先生雖然是好人,卻從未與我們這麼親近過。”
“匕首”師之然回想了一下,似乎並未在那個男孩身上看到任何兵器,就連江破也從未提起匕首的事情。
“是一柄短匕,隱約有藍光透出來,小患很拿它當寶貝的。”
“罷了,這個再說。嚴家村建於數百年前,以高深的陣法保護,這麼多年來不爲外界所知。但我聽你龍大哥說,村中的人似乎可以自由進出,就連他這種不想幹的人,僅僅是因爲救了一個孩子,便被你們帶進了村裏你們怎麼知道他不會將嚴家村的事情告訴外面的人”
“我們村子,以前不是這樣的。”
“繼續說。”
“我聽九叔說過,在我出生之前,村子是嚴禁村人外出的。若是有人偷跑出去,被周先生知道了,他便會跟神仙祈禱,讓這個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如果是外面的人進了村子,周先生會要求他在碧落神泉裏沐浴,才允許他離開村子,但凡是沐浴後離開了的外人,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但二十多年前,周先生突然允許我們外出,也願意讓外面的人進到村子裏來,甚至說可以讓客人常住一些日子,等他親自回來招待,離開的時候,也不用沐浴了。我們都不知道爲什麼,但都很高興,九叔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的村,在外面待了許多年。”
“不想。九叔說了,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爲外面並不是什麼好地方,人人爾虞我詐,陰謀詭計,不得安生,還是村子裏的人最好。九叔當初是村裏出了名的壞小子,是最最不喜歡村子的,連他都這麼說了,很多人就打消了出門的念頭。我和爹、小患、幾位叔叔待在這裏,就已經很開心了,不想出去。”
師之然嘆了一口氣。這姑娘,果然單純得很,言語之中坦坦然然,一點心思都沒有。她在這個村子中已經生活了將近二十年,難道這裏,真的就沒有什麼祕密
師之然仍不死心,繼續問道:“你十多年都沒有踏出村子一步,可這村子裏,有沒有什麼他人不讓你進去,或是因爲什麼其他的原因,無法踏足的地方”
這下,嚴歌卿頓了片刻:“有的。”
“說”
“村中的那條小河,是從村子背靠的高山瀑布上流下來的,一直穿過村子流到外面去,這條河也是唯一一條去外面的路。可九叔曾經說過,這條瀑布砸在山石上的聲音,和外面的其他瀑布是不一樣的他說瀑布底下,應該還有一層中空的山洞。”
“然後呢”師之然興奮起來,這一問,終於是問到了點子上
“九叔曾帶着我爹一起去過瀑布,想要將石頭挖開,看看底下究竟是什麼東西。可那天回來,兩人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東西,都嚇得魂不守舍的,再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情了。”
“他們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
“其餘兩個得了黑病的人呢也去了”
“只有九叔和我爹。”
師之然思索了一會兒,一時也想不出答案來,只能繼續問道:“還有呢還有什麼地方”
“還有一處。是我去年才發現的,我一直沒有和其他人說。是是天上”
“天上”
“九叔常常和我講外面的故事,說外面的孩子,在開春的時候都會做一種名叫風箏的東西放到天上。我想讓小患開心,就自己做了一個,誰知道放上去的時候”
“怎麼了”
“它飛到一個高度,便怎麼也上不去了,就好像天上又什麼東西不讓它往上飛似的,我試過好幾次,都是一樣。我就想,這應該是神仙和周先生爲了保護我們佈下的東西,就沒有和別人說。”
“不,這應該不是”
師之然擡起頭,她的頭頂是烈日與彩雲,再過不久,便會變成明月與繁星。她注視着,卻無法看清更多。可有一件事,她是清楚的。
從未有一種結界,能夠到達這麼遠的天上。
這不是結界。
但這是什麼呢
一瞬間,她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