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狂刀異聞錄 >第189章 沙場回憶
    師之然來不及再想更多,一步踏了進去。

    石室在她的眼中慢慢消失:堅硬的石壁被推倒,遠遠向後散去;燃燒的鐵砧與龍血之焰化作光,緩緩向上升騰;而黑影越來越重,拉扯着黑袍人不知是否存在的軀體變作光明之下的影子,緊緊貼在地面上石室中的一切組成了天與地,光與影,黑與白,它像是一扇打開了的門

    啪嗒。師

    之然的腳步落下,發出了一陣清晰的響聲。她彷彿一腳踏在了堅固的石板路上,腳下的觸感來得比幻境更爲真實。因爲這是存在的,回憶,本就是曾經存在過的真實。她無法透過光與影的迷霧看清前方的東西,只能繼續向前走着:葉止用最後的力氣指引她進入這一段展開的回憶之中,絕不會沒有他的道理。

    “回憶”是隱祕至極的東西,比幻境、領域、夢境這些幻術師習以爲常的東西都要神祕,也更加危險。若不是回憶的主人自願將它展示與人,或是像師之然之前做的那樣以銀針引夢,這洶涌而來的回憶很可能將貿然闖入的幻術師生生撕碎,即便能及時逃出回憶,也會令幻術師們走火入魔,甚至功力盡失。像師之然現在這般毫無戒心地一步踏入他人的回憶當中,就已經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紫霧籠罩在她的周圍,形成了她在回憶之中的唯一的一道屏障。師家的“紫瞳”世代遺傳,亦是他們強大的根本。這紫色的瞳孔中散發的與衆不同的力量,非但能令他們的幻術更加真實,更能使他們更自如地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穿梭。這“虛幻”包含了幻境、領域、夢境,自然也包括了回憶。紫

    霧保護着師之然,讓她不會輕易地被夢中複雜的情緒所撕裂。也就是在同時,夢中的景象終於慢慢地在她眼前清晰了起來。

    這裏的空氣並不清新,乾燥之中混着一股燒焦般的氣味,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再向前幾步,卻又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飄了過來,直衝鼻腔,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腳下的石板路走到此時,便也戛然而止,師之然只感覺腳步一輕,一腳踏入了黃沙地裏,她擡起腿,想要再向前邁出一步,卻感覺有一隻手,居然就在這時抓住了她的腿師

    之然一警覺,匕首已經摸在手裏,一低頭,只見一個渾身是血,連面目都已經看不清的男人抓住她的小腿,還未等她出匕,腿上的力道又是一鬆,那男人已經嚥下最後一口氣,軟綿綿地摔倒在地上。他的臉上裹着厚厚的血痂,若不是一口滲着血的白牙,恐怕連正臉都分辨不出來。師

    之然一腳踢開那個死人垂下的頭顱,這個神祕的世界終於在她面前露出了全貌:放

    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統統是黃土碎石,寸草也不生,燒焦的味道來自於幾具早就變成焦炭的屍體,他們被沾滿火油的火箭射中,焦黑的肉並未發臭,卻也引來烏鴉啄食。再向着不遠處望去,破碎的甲冑,斷開的長劍,殘缺的斧戟散落一地,與鮮血,屍骨,箭矢一起,繪成一幅殘酷的畫卷。

    這裏並不是陌生之地,這裏對師之然來說,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了。只是,她並未親眼見過這殘酷的戰爭景象,那時候,她還未來到這裏,也還沒有成爲“左駿候”。這

    裏是緋葉的西疆邊境,這裏是血染之地,這裏是骨道關。她

    的腳下並非是一片新鮮的戰場,哀嚎的人已經慢慢在絕望中死去,這裏最有活力的活物便是烏鴉。她再向前走了幾步,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便順着風傳了過來,烏鴉“哇哇”叫着,成羣飛過她的身邊,似乎在確認她是否也是一個死人。

    師之然頓了頓,吸進腐爛的臭味,擡起頭,順着最爲惡臭的地方走了過去:這裏是回憶,雖然真實,卻是葉止心中之事。在腐臭味最爲強烈的地方,一定有他最無法磨滅的情緒。與幻境一樣,回憶的主人一定也在這一方世界的某個角落,也許,他就在那裏

    可雖然如此,師之然仍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來到這裏。面前的黑袍人雖被龍焰壓制,卻是不可忽略的強敵,葉止身受不知名的重傷,卻不掙扎,不逃跑,只是引自己來到此處。他們朝夕相處數月,若是想袒露自己的過往,葉止有的是時間,可爲什麼是現在爲什麼是在這樣生死攸關的事情他的回憶中有什麼東西,是此刻必須要說出來的嗎

    師之然環顧四周,她曾冒充“左駿候”駐守骨道關多年,西疆的事情雖然知道得並沒有多麼詳細,但至少略知一二。這片黃土戰場,應該就是骨道關外三十里的一處盆地,名爲“鴉聲谷”。這裏如今已是蠻人的地界,但在幾年前,卻仍是蠻族與緋葉爭奪的一片土地。那幾年裏,左駿候與他的西疆將士們接連敗了三場大戰,節節退後,這纔將這片盆地讓給了蠻族人。左駿候也就是在那時候患上怪病,回到骨道關後,便四處尋找神醫,又過不久,才找到了師之然。此

    處的屍山血海,遍野哀鴻,恐怕就是當初那三場大敗所致,當時的葉止年紀不大,應該只是十三四歲的樣子,混在西疆這羣猛將壯士之中,應該一眼就能被找出來。

    “站住,你是哪裏來的”就

    在這時候,一聲喝叫聲傳來。師之然吃了一驚,循聲望去,只看見距離自己百米之外的一處高坡上,有一個男人正騎着大馬,持槍指着自己喊道。他身着緋葉的鎧甲,上面並未沾染多少血污,他見師之然沒有回答他,立刻策馬下來,塵土飛揚,不過多久便來到了師之然的面前。

    這漢子離得近了些,看清了師之然的樣貌,也着實吃了一驚,問道:“你是三國人”

    “在和我說話”“

    不然呢你一個女流之輩,怎麼會在鴉聲谷中你是哪一位將軍的人知道現在在打仗嗎”

    師之然心中越來越奇怪,她擡頭望着這個漢子,希望能從他的眉目中找到一些線索來,但是沒有。她皺了皺眉頭,答道:“

    我是左駿候的人。你軍中,可有一名小將,名叫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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