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驚,猛然將眼睛睜大,面前的景象這才恢復了正常。只有無盡的黃土黃沙,與她面前的大漢狄勇等人,而方纔那血腥,早已不知去了哪裏。
“怎麼了”狄勇見她臉色有些不對,連忙問道。他只是一個百夫長而已,既然師之然得到了將軍裘印的認可,那便也是他的上司了,更何況,他也聽聞過燎原閣的種種,知道面前的女人絕對惹不得,便愈發恭敬起來:“對了,還未請教小姐的尊名。”
“姓師。”在回憶當中,她的身份無須隱瞞。“
啊,師小姐。你是要看看他,還是直接和我們一起上路。”狄勇道,他心中仍然忌憚葉止發起瘋來的樣子,實在不敢提出打開囚車這一回事。
師之然並未回答他,只是將目光轉向了他,眯起了眼睛。果然,那猩紅的鮮血顏色再次涌起,遮蔽了她眼中的一切。在師之然看來,狄勇現在渾身都是鮮血,臉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從左眼一直劃到嘴角,一隻手斷了,滿目猙獰。她再向周圍望去,只見所有狄勇手下的士兵紛紛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身上遍佈致命的傷口,鮮血浸染,好像早已經死去多時了。師
之然見多了世面,也知道這是在葉止的記憶之中,這纔沒有太過喫驚,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便再次恢復了正常。她並不知道這是爲什麼,畢竟作爲一個幻術師,她最瞭解的依然是幻術與領域,夢境與記憶這種事,即便是對她來說,也頗爲陌生。但她心中明白,只要順着這輛囚車向着骨道關走去,就一定可以走進她想要了解的真相。“
不必了,走吧。”師之然說道,“我們時間緊迫。”
“那好。”狄勇也是鬆了一口氣,朝後面一招手,吼道:“兄弟們,走咯這位小姐是燎原閣的使者,都給我放機靈點,可別出了岔子”
後方傳來一陣陣答應聲,但都在飛揚的黃沙之中。師之然只能從聲音辨認出這支隊伍大約有四十多人,多是騎兵,大家散的遠遠的,正呼喊着往這邊趕來。馬蹄陣陣,一個個身影依次衝破煙塵。但除了狄勇之外,這些士兵的面目都很模糊,並沒有清晰的五官。這是因爲在葉止的記憶中,對他們都沒有太深的印象。可無一例外地,他們所有人身上都遍佈着鮮血,肌肉、骨骼被撕開,扯爛,有斷了四肢的,有掉了腦袋的,有身體被一分爲二的每一處都是致命的傷口。人
馬逐漸在狄勇與師之然的身邊聚集,不過多久,這支隊伍便都從風沙中出現,慢慢與他們走上前往骨道關的路。師之然與狄勇走在最前,少數步兵與囚車走在中間,騎兵殿後。他們上路後,風沙突然更大了。師之然不再將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她讓身下的白馬放慢腳步,來到了葉止的囚車旁邊。
側過頭,向囚車內望去:一
個少年正安靜地待在骯髒的囚車裏,他懷抱着一柄巨大而熟悉的黑刀,五官都被雜亂的長髮遮蓋,看不清表情。他破舊的衣服,撕裂的甲冑,甚至垂下的長髮上,都凝結着厚厚的血痂,散發出一股腐肉般的臭味來。他不說話,不動,也不看任何人,只是獨自坐在那裏,如同一個徹徹底底的死人。
但他是活着的。
師之然可以感覺得到,眼前的這個少年,他正是這一段記憶的主體:他存在於這裏,雖然好像獨立於整個世界,卻支撐着這一片天地這輛囚車將繼續向前,這段記憶將繼續下去。這一段曾經真實發生過的故事,正要再次以同樣的姿態,展現在她這個“外人”的面前。就
在這時候,囚車動了。不僅僅是囚車,整個飛沙連天的世界都震動了起來囚車中的少年突然轉過頭來,望向了師之然,他的眼中露出了疑惑,師之然看到,那是一雙充血的,根本不似凡人的眼睛
軍人們並未發現這震動,因爲他們本就是回憶中的人,但在師之然的眼中,面前的一切再次變得血紅可怖,就算她不眯起眼睛也是一樣。一剎那,囚車中的少年將黑刀握得更緊
他發覺了。
他發覺自己的回憶之中闖入一個不速之客,而這個人正在窺伺他的記憶,想要將這一切從他的心中偷走他的記憶變得混亂,變得惱怒,變得充滿疑惑,變得保守,也變得更有攻擊性。就在這片刻,師之然感覺所有的將士都望向了自己,眼中充血,彷彿也要拔出刀來,將自己斬成與他們一樣血肉模糊的死人
糟了師之然心中喊道。她立刻停下馬來,左手撫在右手的守備之上,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再將拇指錯入兩指的指縫當中,雙指頂住右眼。“噗”地一聲一團紫霧從她的眼中爆裂而出,如同一襲斗篷,將她的半個身子都包裹起來。此刻,這一團霧氣又彷彿一張巨大的蛛網,不僅將她包裹,也伸出它的絲絲網絡來,將自己與這個記憶世界中的一切拉扯起來,填補她支離破碎的缺口。師
之然的眼中流下兩滴血來來,身體不住顫抖。她並不擅長在他人的回憶中使用自己的能力,這一團紫霧,已將她的力氣消耗許多。她側頭一看,幸好,囚車中的少年已經移開目光,不再看着她了。士兵們也重新低下頭,各自前進,沒有人再注意她。
師之然鬆了一口氣。但她沒有想到,一場噩夢,即將拉開序幕。是
她的,也是葉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