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雪落關山 >第793章 宮羽的故事
    宮羽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有什麼才華,只不過是個碌碌無爲之輩罷了。三寸人間 .yanqingshu.”

    石正峯說道:“如果宮大哥都算是碌碌無爲,那麼那些樂師豈不都是尸位素餐?”

    宮羽搖了搖頭,說道:“小兄弟,在這宮廷裏想要混明白,最重要的不是技能,而是關係,能幹活兒的不如能叫喚的,這個道理你懂吧?”

    “可是如此對待宮大哥你這樣的人才,還是太過分了,”石正峯爲宮羽感到不公。

    宮羽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現在是一具行屍走肉,像螻蟻一樣活着。”

    宮羽向石正峯敞開了心扉,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宮羽出身於一個樂工家庭,在父母的薰陶下,從小喜好音樂、精通各種樂器,被譽爲音樂神童。

    後來,宮羽和另一戶樂工人家的女兒成親了,妻子和宮羽一起學習音樂,在音樂方面也是很有才華。在樂府學習音樂的時候,他們倆被稱爲金童玉女,他們倆的結合,惹得周圍很多人羨慕不已。

    成親之後不久,宮羽和妻子的生活還算幸福,但是,女兒出生之後,宮羽的生活發生了改變。養孩子需要錢,宮羽那點微薄的薪水養活兩個人還勉強可以,養活三個人捉襟見肘了。

    爲了錢,妻子開始不斷地和宮羽吵架,宮羽知道,一個男人不能賺錢,很窩囊很廢物,面對妻子的指責,他選擇了沉默。

    在家不高興,到了禮樂坊也不順心,禮樂坊出現了一個樂師的空缺,宮羽以爲憑藉自己的本事,當這個樂師是十拿九穩。沒想到,樂師的名額被一個庸碌之輩佔了去。

    這個庸碌之輩雖然沒有什麼音樂才華,但是他家裏有銀子有關係,銀子使足了關係找好了,這樂師之位自然是人家的了。

    職稱升不去,薪水提高不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妻子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賢惠妻子了,每天對宮羽都是惡語相加。

    什麼金童玉女、什麼男才女貌,去他媽的,換不來錢是狗屎!

    過了幾年,禮樂坊又出了一個樂師的空缺,這次,妻子給宮羽出主意,拿錢孝敬主管,你再有才華,到了關鍵時刻也得拿銀子說話。骨肉親情都幹不過白花花的銀子,才華算個屁呀。

    宮羽愁眉苦臉,說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沒錢孝敬主管。妻子罵宮羽豬頭,沒有錢不會借呀?

    宮羽舍着臉、硬着頭皮,把親朋好友都借遍了,拿着借來的銀子給主管遞了去。

    主管看着銀子,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誇獎宮羽,說這些年來,宮羽終於成熟了,懂事了。

    妻子給宮羽算了一筆賬,說借錢孝敬主管當樂師也合適,樂師的薪水高,退休之後待遇也高,借來那點錢,十年八年的能回本。

    宮羽想着這次孝敬了主管,樂師之位該是自己的了吧?

    沒想到,結果出來之後,樂師之位給了一個剛來的年輕樂工。這年輕樂工的堂伯是宮廷大總管,這麼硬的關係,誰敢和他爭呀?

    宮羽心想樂師當不成,那孝敬主管的銀子總該要回來吧。宮羽找到了主管,向主管討要銀子,主管當時變了臉色,把一張銀票甩在地,氣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主管把宮羽調到了庫房,庫房相當於禮樂坊的冷宮,到了這裏的人,除非換司,否則永世不得翻身。

    禮樂坊的同事們都明白,宮羽這是得罪了主管,爲了不受牽連,同事們都不敢搭理宮羽,宮羽成了長空的一隻孤雁。

    在禮樂坊鬱郁不得志,回到家裏,妻子爲了柴米油鹽的瑣事,不停地和宮羽打架。妻子在罵,女兒在哭,這個冰冷的家裏讓宮羽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妻子罵宮羽是窩囊廢,宮羽一聲不吭,大男人混成這個樣子,確實是個窩囊廢啊。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妻子突然安靜了,不再和宮羽吵鬧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用各種各樣的奢侈品,花錢如流水。

    宮羽那點薪水根本不夠妻子這麼揮霍,宮羽問妻子,妻子很坦然地承認,自己有外遇了。妻子傍了樂府的一位副主管,副主管手有些權力,把這權力換成銀子,在家裏堆起了金山銀山。

    有了錢的男人,一身爛瘡也是豔若桃李、惹人喜愛。妻子向宮羽攤牌,逼迫宮羽寫一份休書,她要帶着女兒去投入副主管的懷抱。

    宮羽想要把女兒留在自己身邊,妻子把宮羽奚落了一頓,“你這副樣子,八輩子也不能出息,女兒跟在你身邊,除了喫苦受累還能得到什麼?我可不想讓女兒知道,她有一個廢物爹!”

    妻子帶着女兒走了,而且還不允許宮羽去探望。宮羽心想,自己在女兒心目的形象正在一點一點模糊,直至消失。忘了自己也好,妻子說得對,不要讓女兒知道,她有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爹。

    聽完了宮羽的故事,石正峯很是感慨,說道:“宮大哥,你是個人才,是塊金子,早晚會有發光的那一天。”

    宮羽苦笑,說道:“正峯,你別安慰我了,我算什麼人才、算什麼金子?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我連妻子女兒都養不起,我會擺弄這些沒用的樂器,我現在希望女兒長大了之後,不要像我這樣。”

    石正峯看了看宮羽,問道:“宮大哥,你喝酒嗎?”

    “偶爾喝一點,”宮羽說道。

    石正峯說道:“我去買點酒菜,咱們兄弟喝點。”

    “正峯,我......”宮羽囊羞澀,不想喝酒。

    可憐吧,堂堂五尺男兒,連一頓酒錢都付不起。

    石正峯說道:“宮大哥,你在這等着,我去去回來。”

    石正峯跑到曲阜大街,找了一家酒樓,買了一些酒菜,拎回宮廷禮樂坊庫房,和宮羽坐在地,喫喝起來。

    石正峯給宮羽倒了一杯酒,說道:“宮大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言者無二三,無論你怎麼說,我都尊重你,在音樂這方面,你是大師,無可挑剔的大師。來,我敬你一杯。”

    宮羽舉起酒杯,看着石正峯,笑了起來,“正峯,老天還沒有完全拋棄我,讓我遇到了你,好兄弟,咱們幹了!”

    宮羽和石正峯推杯換盞,喝了起來,一邊喝酒,一邊暢談,兩個人都不知不覺有些醉了,嗓門變得越來越大,吵吵鬧鬧的。

    突然,庫房的門被踹開了,一個矮子闖了進來,陰沉着一張臉,叫道:“工作時間,你們竟敢在這喝酒,還想不想幹了!”

    石正峯看了一眼,這個矮子叫榮貴,是禮樂坊的副主管,渾身下沒一根骨頭的蛆,每天圍在主管身邊端茶遞水、溜鬚拍馬,給主管舔屁股舔得不亦樂乎。

    在主管面前,榮貴笑呵呵的,像小狗似的招人喜歡。在樂工們面前,榮貴凶神惡煞,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爲了討好主管,也爲了提升政績,榮貴對樂工們的要求極其嚴苛,給他錢的還好說,不給他錢的,他想方設法折磨你刁難你,恨不得把你的骨髓榨出來,樂工們都背地裏叫他榮扒皮。

    石正峯輕蔑地看着榮貴,說道:“你不是榮扒皮嗎?”

    榮扒皮這個綽號在樂工間流傳很廣,但是還沒有樂工敢當着榮貴的面,叫他榮扒皮。

    “你叫我什麼?”榮貴斜着眼睛、齜着牙,看向石正峯。

    石正峯說道:“我叫你榮扒皮,別人是在心裏叫,我是在嘴叫。”

    榮貴火冒三丈,叫道:“你個大膽的奴才,竟敢藐視本大人!”

    石正峯說道:“我是樂工,不是奴才,奴才是你,無論你這種人爬到多高的位置,你骨子裏那股奴性,永遠不會變。”

    平日裏,樂工們要麼巴結榮貴,要麼懼怕榮貴,還從來沒有人敢像石正峯這樣,硬邦邦地頂撞榮貴。

    榮貴攥起了拳頭,“石正峯,你、你、你還想不想待在禮樂坊了?!”

    石正峯笑了一下,說道:“什麼意思,你要把我開除?小爺喫的是皇糧,不是你家的飯,是開除小爺也輪不到你。”

    “你藐視本官,藐視朝廷法度,罪不容赦!”榮貴惡狠狠地威脅石正峯。

    石正峯說道:“說實話的有罪,貪贓枉法的有功,難道偌大個魯國沒個說理的地方嗎?”

    “誰貪贓枉法了,石正峯,你別血口噴人!”榮貴色厲內荏地叫着。

    像榮貴這種沒有根基、人品卑劣的貪官污吏,最是膽小。

    石正峯揮了揮手,說道:“趕快滾,看你那張臉我反胃,別在這影響我們喝酒。”

    “你、你、你......”榮貴氣得渾身發抖,指着石正峯,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叫你滾你聽不懂啊?!”石正峯抓起一塊雞骨頭朝榮貴砸了過去,雞骨頭打在了榮貴的腦袋,當時榮貴的額頭鼓起了一塊大包,疼得榮貴齜牙咧嘴。

    “小子,你給我等着,咱們倆沒完!”榮貴威脅了石正峯幾句,捂着額頭,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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