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雪落關山 >第2654章 心如刀割
    屠岸賈放下了碗筷,走出餐廳,來到了院子裏,官兵們抱着兩個孩子,押着程嬰,站在院子裏。

    屠岸賈問道:“這兩個孩子是怎麼搜出來的?”

    屠岸缺說道:“我帶着兵正要去程嬰家,程嬰抱着左邊這個嬰兒走了出來,正好與我走了一個對面。他說這左邊的嬰兒是趙家的孽種,要交給叔父。”

    屠岸賈看着程嬰,說道:“程嬰,趙家可是對你有恩,你爲什麼要把趙家的遺孤交出來呀?”

    程嬰低着頭,羞愧萬分,說道:“大人,趙家是對我有恩,可是可是......可是我沒辦法,我要顧及自己的家人,不得已如此。”

    屠岸賈假借國君之名下了命令,全城搜捕趙氏孤兒,誰要是敢窩藏趙氏孤兒,滿門抄斬。

    屠岸賈走到了程嬰的面前,程嬰低着頭,把頭埋在了胸前,咬着嘴脣,一副悲痛的樣子。

    屠岸賈看了看襁褓裏的兩個孩子,指着程嬰的孩子,問道:“你確定這是趙家的孩子?”

    程嬰說道:“我確定,莊姬生產的那天晚上,是我爲莊姬接生的,孩子生下之後,我就把孩子裝進了藥箱裏,帶出宮,藏在家裏。”

    屠岸賈走到了趙氏孤兒的面前,看着趙氏孤兒,問程嬰,“這是你的孩子?”

    “是,”程嬰應了一聲。

    屠岸賈說道:“我看這個孩子長得倒是挺像趙家人的。”

    程嬰心頭一驚,說道:“大人,這是我的孩子,不是趙家的孤兒。”

    屠岸賈看了看程嬰,說道:“人們都說你程嬰是個仗義的人,趙盾曾經救過你,你爲了報答趙家,用自己的親骨肉替換趙氏孤兒。現在你瞞着我,過個二三十年,真相大白了,你再把這件事傳揚出去,你程嬰就是千古義士,而我屠岸賈就要遺臭萬年。”

    程嬰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跪在了地上,說道:“我沒有啊,我沒有啊,大人,我從來沒有那些想法呀,這孩子真的是趙氏孤兒,千真萬確。”

    屠岸賈伸出一隻手,說道:“拿我的劍來。”

    一個僕役跑進屋子裏,取來了屠岸賈的利劍,交到了屠岸賈的手裏。

    程嬰看着那寒光閃閃的利劍,心驚肉跳,手心裏攥着汗,兩個孩子的命運即將發生改變。

    屠岸賈提着劍,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掃來掃去,說道:“這兩個孩子哪個是趙家的,哪個是你程嬰的,只有你程嬰自己知道,我分辨不出來。”

    程嬰指着自己的孩子,說道:“大人,我不敢騙您,這孩子就是趙家的孤兒。”

    屠岸賈冷冷地看着程嬰,說道:“我屠岸賈之所以在官場上能長盛不衰,就是因爲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

    程嬰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屠岸賈把手中的利劍舉起來了,對着兩個孩子,指來指去,程嬰一顆心砰砰直響,好像要頂破胸膛,跳出來似的。

    屠岸賈說道:“斬草要除根,不能留下後患,這兩個孩子我都得殺了。”

    程嬰猛地撲上去,抱住了屠岸賈的腿,聲

    淚俱下,叫道:“大人,大人,您不能殺我的孩子呀,我已經把趙氏孤兒交出來了,求求您,放過我的孩子吧。”

    屠岸賈指着程嬰的孩子,說道:“你說這是趙氏孤兒?”

    程嬰點了點頭。

    屠岸賈一把抓住了襁褓,把程嬰的孩子拎了起來,孩子受到驚嚇,哭叫不已。

    “你親手把他殺了,”屠岸賈拎着程嬰的孩子,冷若冰霜,說了一句。

    程嬰淚流不止,說道:“大人,趙家對我有恩,我交出趙氏孤兒已經是心如刀絞,怎麼能再親手殺了這趙氏孤兒呢?”

    屠岸賈提劍指着趙氏孤兒,說道:“你要是不敢殺這個孩子,就說明他纔是趙氏孤兒,我這就殺了他!”

    “不要不要,”程嬰連忙止住了屠岸賈。

    屠岸賈把程嬰的孩子扔給了程嬰,吩咐身邊的僕役,“給他一把匕首。”

    僕役拿來了一把匕首,扔給了程嬰。程嬰手握匕首,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孩子哭得小臉通紅,哽咽着,喘不過氣來。

    作爲父親,程嬰應該保護自己的孩子、照顧疼愛自己的孩子,可是,現在他竟然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天吶,這是一種怎樣撕心裂肺的痛啊!

    屠岸賈見程嬰遲遲不肯下手,說道:“怎麼,自己的親骨肉,下不去這個手?”

    “不不不,他是趙家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程嬰連忙辯解。

    屠岸賈聲色俱厲,叫道:“那就趕快殺了他!”

    程嬰看着懷裏的孩子,閉上了眼睛,哭着說道:“趙大人,我對不起您。”

    程嬰卯足了力氣,一刀刺向了襁褓,啼哭聲停止了,程嬰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噴濺到了自己的臉上,那是自己孩子的血,自己親手殺死了他。

    程嬰渾身癱軟無力,倒在了地上。

    屠岸賈的臉上露出了獰笑,說道:“程郎中,看不出來,你這心還挺狠挺硬的,不過,即使你把苦肉計做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是騙不了我。”

    屠岸賈提劍指着趙氏孤兒,厲聲叫道:“他纔是真正的趙氏孤兒!”

    程嬰從地上爬了起來,說道:“不,不,大人,那是我的孩子呀!”

    程嬰要朝屠岸賈撲過去,被幾個士兵上前死死地按住了。

    屠岸賈說道:“程嬰,萬一這孩子要真是趙氏孤兒,我可就給自己埋下了一個隱患。對不起,我得殺了這孩子,一會兒我賞你一萬兩銀子,你買幾個美女,再爲你生幾個孩子吧。”

    “不要啊!”程嬰聲嘶力竭地叫喊着。

    屠岸賈要一劍刺死趙氏孤兒,趙氏孤兒在襁褓裏看着凶神惡煞似的屠岸賈,不僅不害怕,還咧着嘴巴,呵呵直笑,笑得陽光燦爛,很是可愛。

    屠岸賈的劍鋒在離趙氏孤兒毫釐之距的地方,停了下來。屠岸賈突然感覺手裏的這把劍重若千鈞,無論如何他也刺不下去。

    年輕的時候,屠岸賈有過一個兒子,初爲人父,屠岸賈欣喜若狂,每天都要看看兒子才能

    入睡。兒子很可愛,經常咧着嘴巴,對着屠岸賈呵呵直笑,就像這趙氏孤兒一樣。

    可惜好景不長,屠岸賈的兒子生病夭折了,屠岸賈悲痛欲絕,整整三天不喫不喝。

    如果屠岸賈再有一個孩子,可能很快就會從悲痛中緩過來。但是,不久之後,屠岸賈行軍作戰,感染重病,性命保住了,生育能力卻喪失了。

    屠岸賈永遠不會再有孩子了,那夭折的孩子成了屠岸賈心底永遠的痛。

    幾十年過去,兩鬢斑白的屠岸賈看到趙氏孤兒,又想起了自己那夭折的孩子。

    屠岸賈咬着牙,想要刺死趙氏孤兒,可是,他試了幾次,這劍始終是刺不下去。

    噹啷一聲,屠岸賈手裏的劍掉落在地,程嬰、屠岸缺和周圍的官兵、僕役們都詫異地看着屠岸賈。

    趙氏孤兒看着屠岸賈,伸出了粉嫩的小手,好像要抓屠岸賈似的。

    屠岸賈是大奸大惡之人,但是,他也是人,他的心也有柔軟的地方。

    屠岸賈看着趙氏孤兒,趙氏孤兒不停地伸着手,要抓他。他那冰冷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伸手撫摸了趙氏孤兒一下,趙氏孤兒呵呵直笑,很是開心。

    屠岸賈從士兵手中拿過了趙氏孤兒,抱在了自己的懷裏。程嬰、屠岸缺他們都驚呆了,剛纔還刀光劍影的要殺這孩子,現在這是怎麼了?

    屠岸賈哄着趙氏孤兒,說道:“程嬰,這孩子與我有緣,我把他收爲義子了。”

    程嬰有些蒙,說道:“大人,這......”

    屠岸賈的語氣不容置疑,說道:“你下去吧,領了賞銀走吧。”

    程嬰感覺像是在做夢,行屍走肉一般領了賞銀,走出了屠岸賈的家,剛走出大門,就聽見了一聲怒吼:

    “程嬰,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我要殺了你,爲趙家報仇!”

    程嬰擡頭一看,公孫杵臼一身血跡,舉着一把斧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要劈死程嬰。

    程嬰沒有躲閃,就站在那呆呆地看着公孫杵臼,現在對於他來說,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眼看着公孫杵臼衝到了程嬰的面前,突然,身後跑來一羣官兵,指着公孫杵臼,叫道:“抓住他,抓住他!”

    屠岸缺帶着官兵們從屠岸賈的府邸衝出來,上前圍住了公孫杵臼。公孫杵臼披頭散髮,渾身是血,吼叫着,掄起斧頭朝官兵們劈去,有幾個官兵就被公孫杵臼給劈死了。

    “殺了他!”屠岸缺叫嚷一聲,士兵們圍上去,幾十支長矛一起刺向了公孫杵臼。

    公孫杵臼被刺得鮮血淋漓,瞪着程嬰,慢慢倒了下去。

    “把他剁成肉醬喂狗!”屠岸缺一聲令下,士兵們舉起鋼刀,朝公孫杵臼的屍體剁去。

    程嬰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家裏的,進了家門一看,妻子倒在了血泊之中,腦袋上有一道利器劈砍的傷口。

    公孫杵臼害怕程嬰的妻子泄露了祕密,就把無辜的程嬰妻子殺死了。公孫杵臼也知道自己殺害無辜,爲了贖罪,他特意衝到了屠岸賈的家門前,只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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