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血裏鳶 >第400章 壞毛病
    尚文立在原地,很久很久,看着牆壁上那緊閉的門,他的心,似乎也被緊閉了起來,被自己的弟弟。

    摺扇門的機關,他是知道的,宮凌睿心中也清楚,作爲左丞相府的大公子,文物俱全的他,定比尚武得左丞相器重,無論是府中機關密道,還是祕辛,他定能比尚武知多而非少。

    但是宮凌睿卻閉口不提,更沒有讓他打開機關的意思尚文不禁心中酸澀,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甚至有時候只能靠利益來維持關係的人,尚且不爲難他,而自己一手護大的弟弟,卻不顧自己的身死,何等讓人心寒。

    他看了看緊閉的牆門,終究是輕嘆一口氣,走了出去。

    他如今,什麼也不想管了,一個外實裏空的丞相府,一個善妒狠辣的母親,一個懼內貪圖的父親,一個六親不認,自私涼薄的弟弟,讓他心身俱疲。

    尚文在府中四處轉了轉,偌大的丞相府,這些年因爲母親的善妒,父親的懦弱,自私凋零,如今只剩自己和尚武,而封閉在園子裏的那位他揉了揉眉心,心中有辱千金一般。

    這些年,他殫精竭慮,生怕左丞相府一個不小心,落得悲慘收場的下場,就是在外三年,也是宵衣旰食,夙興夜寐,不敢輕鬆。

    如今想想,倒了也好,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心中太多記掛,他爲這個家,犧牲了太多,如今,他也想恣意一回,像小王爺一樣,偶爾烹酒煮茶,吟詩作畫。

    “好自爲之吧”他輕嘆一聲,往自己的院子而去,心中做了一個決定,人還是要自己成長,或許喫過虧,嘗過苦,纔會安分守己,謀殺小王爺,尚武可真是膽大包天

    宮凌睿出了左丞相府,便一路直往珺親王府而去。

    心中如擂鼓一般,燥燥不安,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追風給他錦囊,定是之前就知道了些事,就算不知道,定也被人囑咐過,巧合他根本不信。

    他一路進了玉蘭院,有府衛行禮,他皆擡手擋了,他如今心中想的,是儘快見到追風,要將事情問個水落石出。

    但是越往裏走,宮凌睿心中越是古怪,要是往日,追風逐月早知道他進府而迎了出來,但是近日,他都要進屋了,卻不見二人蹤影。

    順子坐在門口打盹,聽見重重的腳步聲,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手不知放到哪裏,很是緊張,自從那一次他奉珺親王之命殺十八,他與宮凌睿之間,便是這般了,分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撒尿能尿多長時間彼此都一清二楚,但是如今,卻是相見分外陌生而尷尬。

    雖然十八如今好好活着,但是順子放不下當初對她捅刀子的愧疚,自覺無顏面對宮凌睿,而宮凌睿,也拿不下面子,放不下架子,去告訴他,他心中已經原諒他了。

    他本不是這般矯情之人,要是從前,順子做錯了事,他頂多踹他兩腳,這事兒便算是揭過去了,但是那一次,他是真動了殺心,也許當時沒有追風逐月擋着,他真的會殺了順子也未可知,太傷心,太氣憤了。

    是以,如今他看到順子,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他重十八,但是順子從小與他一起長大,說是主僕,卻更像是兄弟手足,他爲了十八對他刀劍相向,甚至要他的命,順子也會心寒的吧。

    一僕一主,便這樣尷尬的立在門口。

    順子抿了抿脣,道“小王爺回來了廚房備了宵夜,我這便去端了來”

    宮凌睿不說話,順子便轉身往小廚房去,心中惦記着,王爺去了之後,小王爺雖面上不顯,但是人卻消瘦了不少,是以,每日都做了宵夜捂在鍋裏等着。

    “怨我嗎”宮凌睿的話突然從身後傳來,順子一怔,停了腳步,卻未轉身,也不做聲。

    “當初我以爲她死了,對你下殺手,怨我嗎”宮凌睿又問。

    順子搖了搖頭,眼眶有些發酸,若是如今再選一次,他不能保證會不會不殺十八,但是他知道,只要是威脅到小王爺的,哪怕是小王爺的心頭好,他也會毫不遲疑地除去,小王爺心中,他刻意排在很多人之後,但是他心中,小王爺始終第一,是唯一。

    “不怨”他道,沒有多餘的話,這話明瞭自己的立場,若再有這等事,他或許,大概,一定,還會做這種選擇,哪怕到時候沒有追風逐月,小王爺將他一劍挑死,他也會這樣做。

    宮凌睿輕輕蹙眉,冷笑一聲,推門走了進去。

    他怎會不知,順子對他,始終是忠心不二的,哪怕死,也是爲他着想。

    與尚文對比,他是何等幸運,一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左不過是與自己一起長大,卻對他如此,而尚武,與尚文一母同胞,尚文又極其愛重他,他今日竟然爲了殺死自己,不禁棄尚文生死於不顧,尚文也該是寒心了吧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卻笑意澀然,順子不知,他聽到他殺了十八的那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心也死了,與她一起的日子,雖互相較量算計着,但是她卻讓他嚐盡了世間煙火氣,不是紅粉俗氣,不是富貴之氣,只是覺得自己身上有了一種人的氣息,一種活着的感覺。

    她死了,他感覺自己又成了這些年酒肉穿腸過,遊戲人間的行屍走肉,毫無樂趣可言。

    他心中苦笑,不止他,還有宮凌俊,還有尚文,還有黎遠,甚至宮凌軒,宮凌爵他們這些看起來含着金湯匙出生,在繁華簪纓之地出生,於富貴錦繡之家長大,從小有着別人無法企及的身世的世家公子小姐,生來,便是少了一根肋骨的,一根生而爲人的真實肋骨。

    “叩叩叩”順子在門口輕輕釦門,喊了一聲“小王爺”

    “進來”宮凌睿道。

    順子進門,將手中托盤裏的喫食一一放到桌上,道“小王爺喫些吧,這都是些清淡的菜色”

    宮凌睿看了一眼站的規規矩矩,還微微伏身低頭的順子,不禁眉頭一蹙,這是一個僕人正該有的站姿,不能昂首挺胸,要有低人一等的自覺,這是南陵國制中要求的。

    但是他宮凌睿的人,上到暗衛首領追風逐月,下到一個打理花草的僕從,他也從來不要求這些,但是順子如今他只覺得他這般模樣,甚是扎眼。

    “腰不好”他盯着順子問。

    順子搖頭“不曾”

    “那便是脖子不好”他又道。

    “也不曾”順子再搖頭。

    “那你這等姿態,是做給誰看”宮凌睿將手中盛湯的勺子重重丟進湯盆裏,激的湯水濺了滿桌。

    順子一哆嗦,站直了身子,道“小王爺”

    宮凌睿閉眼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很是無奈道“你若是想再我身邊,便記着我的規矩,我宮凌睿身邊,可從來沒有伏低做小之人”

    “是”順子順從應聲,卻又微微彎身,見宮凌睿蹙眉看過來,立即又站正。

    “罷了,你出去吧”宮凌睿擺擺手,這習慣一旦養成,要改,很難,特別是壞習慣。

    順子頷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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