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面具(上) >第十一章
    “得換輪胎,你上車等着”丁戰國在風裏大聲說道。他起身打開車門,正要伸手拿鑰匙,卻被李春秋搶先一步:“我來。這車是新攢的,你不熟悉。”

    “你拿手術刀的手,做這換輪胎的活兒,能行嗎別逞能了。”

    李春秋沒言語,頂着風走向後備廂。丁戰國跟在他身後,不放心地說:“別再把手砸了,回去後,姚蘭不得把我嘮叨死。”

    李春秋邊把鑰匙插進後備廂的鎖孔邊說:“行啦。你怎麼跟個女人一樣絮絮叨叨的。”說着,他假裝使勁擰了擰後備廂的鑰匙,“這鑰匙怎麼不好使啊”

    “行了,你快讓開吧,我來。”

    “哎呀,我還不信邪了。”李春秋把丁戰國擋在一邊,手上一使勁,“啪”,鑰匙斷爲兩截。

    丁戰國看着李春秋手中的半截鑰匙,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春秋不好意思地說道:“先上車吧,暖和暖和。”說着,拉丁戰國上了車。

    “都怪我太託大了。現在只有辛苦你跑一趟了,這兒離賓縣不到二十里路,找個車來拖吧。我在這兒等着。”

    丁戰國一上車就開始在副駕駛旁邊的盒子裏一通翻騰,聽到李春秋如此說,他笑道:“多大個事兒啊,就去搬救兵。不就是開個鎖嗎瞧我的。”

    說着,他把一段剛剛找到的細鐵絲三下兩下就彎成了一個鉤。“看好了,學着點兒啊。”說完,便跳下車去,李春秋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兩個小鉤子從鎖眼裏伸進來,來回地轉動。過了一會兒,只聽“咔嗒”一聲,廂蓋上彈,出現了一道縫隙。

    丁戰國得意地回頭看了李春秋一眼,轉身準備打開後備廂蓋。忽然一陣狂風襲來,丁戰國不得不眯起眼睛,縮頭躲避。就在此時,李春秋的小拇指鉤住了丁戰國的棉帽子後面,他輕輕一挑,那帽子立刻被風颳出很遠。

    丁戰國拔腳就向帽子追去,邊跑邊大聲嚷道:“這叫什麼風啊,纏着人吹”

    等他好不容易追上帽子,正要撿起來,又吹來一股風,把帽子捲到前頭好遠。他縮着脖子,罵罵咧咧地繼續往前追了過去。

    李春秋迅速打開後備廂,把依舊昏迷的老孟抱出來,掀開擋板,拆下備用輪胎的固定螺栓,再取出備用輪胎及千斤頂、手錘、扳手。待風力減弱,丁戰國捂着帽子回到車邊的時候,李春秋已經拉開架子準備換輪胎了。

    “讓地兒,讓地兒。”丁戰國朝他揮揮手。李春秋雖然臉上還有些不服氣,但還是順從地讓開了。

    丁戰國蹲在輪子旁邊,邊幹邊說:“閒得沒事,就給我掐着點兒表。我看看能不能破上回換輪胎的記錄。”

    李春秋嘴上說“好”,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裏。因爲他剛剛看到後備廂的縫隙裏,居然有一角老孟的衣服。只要丁戰國一擡頭,隨時都有可能看見。

    李春秋站在丁戰國身後,緊張地思索着。他目光閃動,看到雪地上躺着一把手錘。趁丁戰國埋頭之際,他悄悄走過去撿起手錘,放在輪胎上方的鐵蓋子上。

    “多長時間了”丁戰國頭也不擡地問道。

    “四分二十五秒。”

    “最多再有半分鐘,我就幹完了,你去把後備廂清理一下,待會我把癟輪胎裝回去。”

    “好。”李春秋從丁戰國身邊經過,用手輕輕地把手錘往鐵蓋邊緣推了一下。丁戰國飛快地擰緊螺栓,輪胎馬上就要換好了。突然,手錘墜落,砸在丁戰國的手上。

    丁戰國捂着手,疼得喊出了聲:“哎呀”

    李春秋趕緊走過去,拉着他的手說:“快讓我看看賴我,賴我,剛纔順手把手錘放在車蓋子上了。我說收拾一下工具吧,這怎麼”

    “哪他媽有幹活的時候把傢伙什擱在腦袋頂兒上的”丁戰國疼得齜牙咧嘴。

    “快快,趕緊上車,剩下的我來收拾,這傷口要是凍着就完了”

    丁戰國捧着戴着手套的傷手,坐在副駕駛位上,通過後視鏡,看着在車尾忙活的李春秋。他看了看傷手,大聲地說:“這活兒我還幹對了。要是手錘砸到你手上”

    “你說什麼”李春秋聽不清他的話,大喊道。

    丁戰國大聲說道:“還不得疼死你法醫你也別幹了”

    “路滑,慢點兒開啊。”賓縣公安局門口,丁戰國站在車後尾,大聲對李春秋喊道。李春秋回身朝他點了點頭,慢慢地開走了。但在車內,他絲毫不敢放鬆,直到後視鏡中再也看不見丁戰國的身影,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他踩下剎車,一下子癱軟在座位上。

    平靜了良久,李春秋再次駕駛着汽車上路。茂密的原始森林閃過車窗,外面再也見不到半個人的蹤影,只有一條公路穿過森林,伸向遠方。李春秋真希望這條路就這麼一直延伸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究竟該如何向魏一平報告老孟受傷的經過如果實話實說,動了叛逃之心的老孟,必然會被槍決。如果編造理由替他開脫,可自重逢之後,老孟已經兩次對李春秋動了殺心。你死我活,命運就像一場殘酷的遊戲,一旦開始便再也沒有回頭路。

    恰在此時,公路邊的森林出現了一條岔路。李春秋遠遠就看見,他想了想,轉動方向盤拐了進去。一陣顛簸過後,道路的盡頭是一片林間空地。

    李春秋在車尾的後備廂前呆立良久。最終,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把掀開了後備廂。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車廂裏的老孟已經醒了。不僅如此,他居然在逼仄的空間內,解開了捆綁在手腳上的繩子。在後備廂蓋打開的一瞬間,老孟就像一頭蓄勢良久的老虎,猛地朝李春秋撲了過去。李春秋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在雪地上。老孟順勢壓在上面,雙手死死地掐住了李春秋的喉嚨。

    李春秋被壓在下面,雙腳在雪地裏亂蹬,雙手徒勞地企圖掰開老孟的手指,也失敗了。終於他在雪地裏摸到一段結了冰霜的樹根,用盡全力朝老孟一次次砸過去。但喉嚨處被掐得越來越緊,李春秋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弱。老孟的臉和周圍的景物一點點地模糊、變暗,最終彷彿黑夜降臨一般,四下裏什麼都看不見了。

    但黑夜僅僅持續了一小會兒,便被一聲沉悶的槍響打破了。李春秋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魏一平的臉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方。

    老孟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下是大片殷紅的血液,在潔白的雪地中分外扎眼。李春秋蹲在遠處,他抓了兩把雪,把臉上的血點清理乾淨。低頭一看,圍巾上也沾了血,可是這些已經擦不掉了。無奈,李春秋只得把它扔到一邊。魏一平在李春秋身邊來回踱步,一雙鋥亮的皮鞋和這片雪地有些格格不入。李春秋想擡頭看看他,卻感到脖子一陣痠痛。他扶着脖子吸了口涼氣,讓自己儘早清醒過來,問道:“這麼說,沒什麼具體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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