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面具(上) >第三十二章
    丁戰國的話,讓方黎錯愕得一下子啞口無言。

    丁戰國的思路卻沒有中斷:“當然,從另一種角度看,這一點也不能說明什麼。比如,如果我是他,我可能會把炸彈設置成延時起爆,或者我可以找一個同伴去幹這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黎有些摸不着脈:“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如果我是你,我會勸自己先別吵得滿城風雨,回家衝個澡,喝杯咖啡,認真地回憶一下,找到更有價值的線索,再”

    方黎眼睛一亮:“再給你打電話。”

    丁戰國點點頭:“隨時歡迎。”

    另一間筆錄室裏,也有兩個公安給李春秋做筆錄。只不過,他們問得少,寫得多,寫完一段還要念出來跟李春秋覈對:“我念一下,你看對不對啊,你和市醫院外科的醫生方黎,在銀行通往衛生間的走廊巧遇。方黎出言不遜,主動挑釁,雙方發生撕扯,銀行的警衛趕到後,把你們帶到了警衛室第一段我就這麼寫,可以吧”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李春秋,淡然地點點頭。

    另一位公安接着說道:“下一段是這樣:就在警衛室裏,方黎第二次對你進行公開地謾罵,嚴重侮辱了你的人格”唸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擡起頭有些爲難地小聲說,“這一部分的具體內容,我必須得按照銀行警衛提供的證詞記錄,你多理解啊。沒關係,這事怎麼定性還是咱治安科的一句話。丁科長都打過招呼了。”

    李春秋苦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公安寫了一會兒,突然停下,問道:“你說當時騎在他身上,用拳頭打了他的臉”

    李春秋點點頭:“這個我認,沒錯。”

    “那他呢什麼反應”

    “躲閃吧。”

    “還有其他動作嗎”

    李春秋有點不明所以:“還能有什麼動作呢”

    公安把筆扔在記錄本上:“李大夫,你這麼說就不符合常理了。方黎不到三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看着又有勁,他能甘心被你這麼打還打臉他肯定會反擊的呀。”

    李春秋反應了過來,點點頭說:“對啊。”

    公安又引導着問道:“你試着深呼吸一下,胸口是不是有疼痛感”

    李春秋吸了一口氣,順着說道:“還真有。”

    公安重新拿起筆,邊寫邊念道:“方黎揮拳重擊李春秋的胸部,互毆進一步升級”

    這時,門開了。李春秋回頭一看,是丁戰國。

    “怎麼樣了”丁戰國進門便問。

    做筆錄的公安點點頭說:“基本上都搞清楚了,就是一場互毆。”

    丁戰國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走過來坐在李春秋旁邊:“這個人的腦子也有些問題,他非說你威脅他,要殺他。要是治安科不處理,就要跑到上面去鬧。”

    李春秋苦笑了一下。

    丁戰國轉頭對做筆錄的公安說:“不行就做做樣子。治安科派兩個人去醫院和他們家門口值個守,一兩天就撤。”

    說完,他拍拍李春秋的肩膀:“這事兒就到此爲止吧,你把他揍得不輕,氣也出得差不多了。別再鬧了,事情鬧大對你也不好。”

    李春秋看了看身邊的丁戰國,卻沒有捕捉到他的目光。他知道,一定是方黎的什麼話讓丁戰國走心了,否則他不會派人保護方黎。現在,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再輕舉妄動,他已經喪失了除掉方黎的最好機會。

    這時候,樓道里傳來一陣喧囂的聲音。做筆錄的公安聞聲走出去看了看,回來後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丁戰國問道:“怎麼了”

    那名公安沒說話,只是看了看李春秋。此時,樓道里的喊叫聲漸漸清晰是姚蘭:“李春秋呢李春秋”

    李春秋一下子就明白了。旁邊的丁戰國也格外尷尬,又要防備着李春秋會不會再衝動。可沒等李春秋有什麼反應,筆錄室的門砰地被撞開了,姚蘭衝了進來:“李春秋”

    李春秋冷冷地說:“這麼快你就知道了”

    姚蘭似乎根本無暇顧及李春秋的冷漠和嘲諷,她雙眼失神、頭髮蓬亂,嘴脣顫抖着說道:“李唐失蹤了”

    天已經擦黑了,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奮鬥小學門口停着幾輛吉普車,七八個公安圍在一起,丁戰國站在中間,說道:“都在一個鍋裏扒飯喫,李大夫的孩子就是咱們自己的孩子。話不多說了,大家分好路就行動。”他看看腕錶,“從最後一個看到孩子的人算起,已經失蹤兩個小時。動員各派出所,以學校爲中心,全面撒網,電影院、旅館、公園,每一個角落都要找個遍,尤其是帶着孩子的成年人,要特別仔細地盤查。”

    李春秋站在圈子外一言不發,姚蘭站在他身邊不停地啜泣。陳立業走過來,艱難地開口說:“我總覺得吧,嚴厲一些對孩子的成長是好事。我今天是說了他兩句,平時我也是這麼批評他們的。我也不知道這孩子”陳立業偷眼看了看李春秋和姚蘭:“一整天,這孩子都不說不笑,是不是有心事啊”

    一直貼在姚蘭身邊的丁美兮,小聲說道:“李唐說,他爸爸不要他了。”

    見李春秋臉色陰沉,丁戰國趕緊衝丁美兮使了個眼色。一陣北風吹來,夾着雪花,弄得人睜不開眼睛。丁戰國嘆了口氣:“這麼冷的天,夜裏要是還找不着,會凍死人的。開始吧”

    參加行動的公安都陸續上車,準備出發。突然,李春秋對丁戰國說:“給我輛車。”丁戰國本想勸他在家等消息,想了想還是沒說,轉頭吩咐旁邊剛鑽進駕駛室的公安:“你先下來。”

    李春秋立刻登上這輛吉普,發動了車子。與此同時,另一側的車門也被打開,姚蘭低着頭坐了上來。

    被風雪掃蕩過的街道,難覓行人的蹤跡。偶有一個人,也是抄着手,縮着脖子,步履匆匆。

    吉普車裏,李春秋邊開車邊搜索着外面的街道。

    姚蘭的眼神直直的,高度緊張的情緒讓她陷入了閉目塞聽的狀態,嘴裏不停地念叨着:“這種天氣,人會凍透的,會凍死的。”說着,一行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淌了出來,“早知道這樣,我就給他穿上那件厚棉襖了,他每天都穿那個,就今天沒穿。早晨,我怕他遲到,穿上棉襖才讓他喫飯,一個勁兒地催他,催急了,小米粥就灑在袖子上了。我怕出去凍成坨子,就給他換了件薄的。早晨出門的時候還有太陽,誰知道一過中午就陰天了,還起了風”

    姚蘭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在李春秋的心上。爲了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他把車窗玻璃搖了下來。不知是冷風吹打還是情緒所致,姚蘭哽咽道:“春秋,我怕,我怕孩子再也找不回來了。我知道你恨我,我們怎麼就成這樣了,李唐要是真找不回來,我得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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