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面具(上) >第三十四章
    李春秋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當然,憋壞了也得找個口子。昨天你不是已經瀉火了嗎夠嗎”

    “高局長,您這是埋汰我。昨天是我衝動了。”

    “我個人給你個建議。這種心裏的傷口,只能靠時間來癒合。”高陽說着,走到櫃子前拿出一個茶葉罐,“這是親戚送我的祁紅,局長來了我都沒捨得拿出來,今天便宜你了。你坐着讓你坐你就坐,好茶我自己沏。

    高陽一邊準備着茶具、暖壺,一邊繼續說着:“本來應該給你找壺碧螺春敗火。春綠冬紅。你這火生的不是時候,還是跟我喝紅茶吧。等忙完這陣子,我請你們去家裏喫頓飯,我自己包餃子。你不是愛喫蒜嗎,嚐嚐我泡的臘八蒜”

    高陽就這樣邊泡茶邊不緊不慢地東拉西扯着。李春秋意識到丁戰國在赴約之前,已經向高陽做了彙報。作爲首要嫌疑對象的李春秋,已經被副局長親自看管起來。寸步難行的他,連向外打一個電話的機會都沒有。

    被喚醒的這幾天裏,他設想過自己暴露的種種方式,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窩囊透頂的方式落網。現在唯一的寄託,就是方黎掌握的證據不可靠。僅僅過了一夜,關於戒指,方黎又能找到什麼證據呢

    脫下白大褂,換上呢子大衣,方黎邊繫着圍巾邊朝門外走去。不想,一開門卻見姚蘭站在門外。

    “你要把他怎麼樣你要找誰一起對付李春秋”很顯然,姚蘭聽到了剛纔方黎的那個電話。

    “你不是都聽見我說的話了嗎給姓李的一把槍,他現在就會打死我。”方黎審視着姚蘭的神色,他覺得姚蘭應該沒有全部聽清剛纔的對話。

    “你們當中非要死一個人,這事兒才能完嗎”

    方黎看了看姚蘭:“如果是的話,你希望誰死”

    “我死”

    方黎無言以對。二人沉默片刻後,姚蘭又說道:“我有東西給你。老地方見。”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方黎也沒停下,關上辦公室的門,從另一側快速下了樓梯。他看了看手錶,這個時間丁戰國應該已經快到了。

    可走到一樓,方黎又停住了。姚蘭剛纔說要給他東西,會是什麼老地方見,一定是他們第一次私下見面的地方。方黎望了望門外,又看了看手錶,猶豫片刻,還是朝着大廳門口走去。

    醫院門診大樓的樓頂天台上,覆蓋着一層還沒有來得及清掃的積雪。天台的面積不大,四周圍着木質的欄杆,欄杆外面是傾斜向下的屋檐。

    方黎踩着積雪,一路走向欄杆旁邊的姚蘭,身後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你還是來了。”

    方黎向四處看了看,然後說道:“你和我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兒。約我來這裏,這是意味着要跟我和好嗎”

    姚蘭沒說話,默默地從大衣裏掏出一個紙包,伸到方黎面前。

    “什麼意思”

    “我不是故意偷聽你打電話這是我所有的私房錢,另外又借了一些,就這麼多了。”

    “這算什麼,遣散費”

    “我求求你,離開我們吧,別傷害他。”

    方黎看了看姚蘭,又看了看錢,心裏竟涌出一絲傷感:“你還真是不知道自己在我心裏佔多大位置。”

    姚蘭一把拽住他,央求道:“方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什麼手段,看在孩子的分兒上,我求你別碰我丈夫。”

    方黎冷笑一聲:“丈夫,叫得多親哪你覺得我會放過他嗎”

    “你想怎麼對付他”

    “滾出哈爾濱,把你留給我。”

    “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瘋了。你才知道”方黎說話時臉上帶着笑,可眼睛裏分明都是恨。

    姚蘭臉色蒼白,有些顫抖地說:“方黎,你別逼我。”

    “怎麼,帶槍了要打死我嗎”

    “用不着。要是你真害了他,我就去衛生局”

    “報案好像得去公安局吧”

    姚蘭長出了一口氣,接着說道:“衛生局要是知道你抽菸土,在哈爾濱任何一家醫院,你都別想待下去”

    方黎愣了一下,緊接着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們兩口子都有好手段啊。”說着,他一把抓過姚蘭手裏裝着鈔票的紙包,對着陽光看了看,“這錢我覺得算作醫藥費會比較好,你說呢”

    “你答應我了”

    方黎把錢揣了起來,沿着天台靠外一側沒有雪的地方往回走。

    姚蘭沒明白他模棱兩可的意思,追問道:“你會放過李春秋、放過我家,對不對”

    方黎被她追問得有些不耐煩,乾脆直說:“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現在是他不放過我。這件事,開弓沒有回頭箭,遲了。”

    姚蘭氣得直哆嗦,死死地拽着方黎的胳膊,撲打着罵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騙子方黎,你要把我毀了才甘心嗎”

    方黎被拽得滑了個趔趄,衣兜裏的錢也掉出來撒了一地。看着眼前滿地的鈔票和瘋狂的姚蘭,他一下子就失控了,反手一記耳光把姚蘭打到一邊:“幹什麼,幹什麼”

    姚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蒙了,腳下一滑倒在地上。方黎摸了摸被姚蘭抓破的臉,一陣刺痛讓他更加惱火:“李春秋打完了,你他媽還打我真是你們眼裏的一條狗啊我是狗,你就真把自己當主人了哈爾濱有那麼多女人,沒一個像你一樣,簡直就是個瘋子”

    姚蘭倒在地上渾身發抖:“我瘋了嗎這都是你逼的我養了你那麼久,給你抽菸土的錢,我真是個瘋子”

    方黎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你可以再大點兒聲,讓全醫院都聽見。到天台邊上去喊,讓大夥兒都聽聽,看姚護士長挑的姘頭都是什麼品位。”他邊撿地上的鈔票邊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瞞你。我認識的女人裏頭,論年輕和長相,你連前五都排不進去,也枉費我對你真動了心,我就是賤。”

    姚蘭已經說不出別的話,崩潰地喊道:“閉上你的嘴,閉嘴”

    方黎環顧四周,發現有幾張錢飄落到了護欄外面的屋檐上。他邊朝屋檐走邊說道:“有花不摘,我非要喫草。我自己都納悶,怎麼會迷上一個生過孩子的軟柿餅子就這麼點兒錢,也配說養我”

    說完,方黎翻身走到欄杆外側。他一手抓着欄杆,一手往遠處探去,使勁兒去夠屋檐上的鈔票。第一張、第二張,他把好不容易撿起來的錢揣進兜裏,然後一隻手又

    努力伸向最遠的第三張,也是遺落的最後一張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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