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面具(上) >第九十四章
    此刻,前堂裏的胖子佔了上風,他死死地掐着陸傑的喉嚨,陸傑被他壓在身子下面,兩條腿不停地蹬着,兩隻手也拼命地往上抓着,不一會兒,一隻手就摳在了胖子的眼睛上,拼命地抓着、捅着。

    胖子任由一隻眼睛流着血,死死地掐着陸傑的喉嚨。

    就在陸傑快要不行的時候,他摸到了之前被摔在地上的硬木凳。他抓起凳子衝着胖子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胖子被砸得一蒙,陸傑趁着這個空隙,雙手抓住硬木凳拼盡了全力又是一砸,胖子立刻暈了。

    陸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張臉漲得通紅,半天也緩不過勁兒來。

    稍微緩過一點兒勁兒後,陸傑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後廚。

    後廚的窗子開着,窗子外面後院一側的後門也半開着,顯然,趙冬梅已經從那裏跑走了。

    陸傑欣喜地踩着窗沿,咚的一聲,也從窗子裏跳了出去。

    他的腳剛一落地,整個人還沒站穩,一根鐵絲便突然從背後套到了他的脖子上。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人的身子飛快地貼到了他的背上,手上加勁兒,陸傑一下子被勒得死死的。

    是鄭三。

    他在身後死死地勒着陸傑的脖子,嘴裏呢呢喃喃地小聲說着話,像哄孩子打針的大夫:“別動別動,沒事,很快就好,很快”

    陸傑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兩隻手拼命地向後抓着,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鄭三閉上眼睛,說話的聲音更輕更小了:“很快就不疼了,放鬆,放鬆,很快的。”

    這時候,後廚裏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有人跑了過來,是清醒過來的胖子。他拿着槍,看着被勒紫了臉的陸傑脖子突然一軟,腦袋垂了下去。

    他死了。

    鄭三一鬆手,陸傑的屍體便軟軟地滑到了地上。他的兩隻眼睛還大睜着,死不瞑目地望着頭頂上方的鄭三。

    駕着吉普車的李春秋,已經來到了四方旅社附近的一條街道上。他減慢了車速,透過窗外,向四周仔細觀察。

    忽然,他愣住了,車窗外面,鄭三從不遠處的一條街角里拐了出來。

    李春秋馬上把身子往後一靠,避開了鄭三的視線範圍。

    鄭三朝左右兩邊看了看,朝着一側走去。在他身後,臉色慘白的彪子用衣服蓋住了受傷的手,和胖子兩個人緊緊地跟着鄭三往前走去。

    直到看見他們走遠,李春秋才把車停下,連火也沒顧得上熄滅,就馬上推開了車門,向鄭三剛纔走出來的那個街角飛快地跑了過去。

    很快,李春秋便來到了四方旅社。他踩着咯吱咯吱的木樓梯一路上了二樓,剛一上來,就看見趴在拐角處的掌櫃。他已經死透了,一動不動,身子下面全都是血。

    靜悄悄的走廊上,李春秋謹慎地觀察着,順着地板上點點滴滴的血跡,他來到了那扇被子彈打過又被踹出了洞的房間門口。門是敞開的,裏面空無一人。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馬上轉身往一樓走去。

    “怦怦,怦怦,怦怦”伴着沉重的心跳聲,李春秋來到一樓,繞開櫃前斑駁的血跡,推門進了後廚。他越走越害怕,卻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往裏面走。

    冰冷刺骨的北風從支離破碎的窗子裏吹了進來,吹得窗子嘩啦嘩啦地在牆上磕着,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響。

    李春秋一步步走了過去,一具屍體也看得越來越清楚。

    是陸傑。後院裏,他抱着脖子,倒在地上,眼睛大睜,望着天空。

    李春秋眼神黯淡地看着他。

    少頃,他擡起頭往四下一看,依然沒有趙冬梅的任何蹤跡。突然,他看見了那個隱匿在角落裏的小門,上面有什麼東西把他的眼睛吸住了。

    李春秋艱難地往前走了兩步,他越走越慢。

    他看見小門的門框裏,有女式大衣的一角從門外露了出來,衣角上沾滿了骯髒的泥雪。

    李春秋頓了頓,停住了,他再也往前走不了半步了。等了好一會兒,纔再次邁開腿,往外走去。

    他臉色凝重地從後院裏走了出來,只往門外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裏。

    他終於找到了趙冬梅。

    眼前的趙冬梅,正睜着眼睛,坐着靠在門口的外牆上目視前方,像是在望着遠處,期待着誰的到來。頭髮也全都散開了,凌亂的髮絲在風中擺動,大衣的下襬被她坐在身下,衣服的一角落在地上,沾着一片泥雪。

    她像李春秋無數次看到的那樣安靜,一動不動地坐着,不發一言。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胸口多了一個小小的血洞,褐色的血把身下的雪地都染紅了。

    李春秋徹底傻了,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碎了,他無力地望着趙冬梅沒有了光的眼睛。

    她終於等來了李春秋,可是她再也沒法開口說一句話了。

    李春秋艱難地將手伸向了趙冬梅的面龐,他想撫摸,卻又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手就那麼懸停在趙冬梅的臉頰旁邊,等了好一會兒,還是縮了回去。

    他久久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趙冬梅。

    此時此刻,李春秋內心裏一股巨大的悲痛彷彿要把他整個人吞噬。

    臉色蒼白的李春秋從門外走進了人員稀少的郵政局,直接鑽進了電話間。

    他摘下聽筒,撥出一串號碼,聲音很低地說:“哈爾濱市公安局嗎我要報案。殺人案。二道河子鎮的四方旅社,對,死了很多人。我看見兇手了,他們是三個男人,還帶着槍。有一個左手受了傷,很明顯。對,他們開着車,正在回哈爾濱的路上”

    電話間,李春秋一張臉已經毫無血色。

    鄭三一行人已經開着車,行駛在了從二道河子開往哈爾濱的近郊公路上。開車的人換成了胖子,他的額頭上有道傷口,滲着淡淡的血跡。

    車開得飛快,兩旁的樹飛快地向兩側車窗後面移動着。

    鄭三坐在副駕駛座上,一直在琢磨着什麼,而手上遮着衣服的彪子則在後排座上昏昏欲睡。

    鄭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說:“停車。”

    車緩緩地慢了下來,停到了路邊。

    鄭三對着倒後鏡說:“彪子,下車。”

    “什麼”彪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以爲聽錯了。

    “啪啪”,鄭三把兩把手槍扔到了後座上:“把我和胖子的槍都帶着,現在就下車。前邊那個岔路口,進去就是柳樹屯子。屯子裏有個專治紅傷的郎中,姓田,一打聽就知道。綹子受傷了都找他。他和我弟弟是熟把式,你找着他,就說是海東讓你來的,他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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