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些瑣碎的平凡和甜蜜,卻有一個共同的前提。
不止是前提,這更是他的底線。
鍾明巍的手顫顫巍巍地放在了自己高腫的膝蓋上,他顫顫地摩挲着那一片鼓漲漲的皮肉,還有那滴滴答答的膿血,驀地,他使勁兒一捏。
“啊”
隨着一聲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大股膿血都噴了出來,散發着惡臭的膿血,淋漓地落在了地上,那一條腿從上到下都劇烈的顫抖着。
龐毅把陸郎中送回了醫館,沒敢多耽誤功夫,忙得就回來了,他實在不放心鍾明巍一個人在家呆着,這一次來寧古塔,他總覺得鍾明巍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鍾明巍是那麼的脆弱又壓抑,這讓他憂心不已,回來的路上,他就打定主意,明兒就寫信回京師,辭去在南疆軍中的職務,以後就跟着鍾明巍待在寧古塔,否則他到底是不放心的。
“殿下,那位陸郎中老眼昏花,難免有誤診的時候,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龐毅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平復了自己的心情,這才抹了把臉,然後進了臥房,原本擔憂的一張臉,這時候卻帶着笑了,“對了殿下,屬下剛剛在醫館裏和其他的郎中打聽了,說是兩百里外的延社有一位名醫名叫顧長林,在東北可是聲名遠播,而且最是擅醫腿疾,屬下明兒就上路,去把那郎中給請來給殿下看傷,到時候自然能藥到病除。”
鍾明巍閉着眼躺在炕上,半天對龐毅道:“成,多帶些銀子過去。”
“龐毅,”鍾明巍睜開眼,疲憊地看着龐毅,一邊沉聲道,“今時今日,你能正大光明地來寧古塔,這已經是父皇對我最大的寬容了。”
“可是殿下,這寧古塔實在太艱苦了,”龐毅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嘆息,“屬下擔心,這麼待下去,縱使您的腿能給治好,可怕也是容易復發,您的傷哪一處不是畏寒的可這地方一年中卻有七個多月的寒冬,屬下實在憂心。”
“我不是不想走,我是沒得走,”鍾明巍蹙着眉道,難道他不知道寧古塔於養傷不易嗎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頓了頓,鍾明巍又道,“如今我來寧古塔一年了,不管是京師還是寧古塔的各種勢力都已經平衡下來了,父皇輕易是不會大亂這種平衡的,更何況還是爲了我這個他素來不喜的、還被殘廢了的廢太子別說是給我挪地方了,父皇在只怕是盼着我死在寧古塔呢。”
“萬歲爺待殿下實在是太”龐毅咬了咬牙,後面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下去,忽然,他又想起來了一件要緊的事兒,他看了看鐘明巍,思忖半晌這才費勁地開口,“殿下,明兒我啓程去延社,這一路頂風冒雪,怕是三五日都回不來,屬下不放心殿下一個人在家裏,要不然,屬下明天先把夫人給接上山來”
龐毅口中的夫人,自然指的是段氏女,只是他並不知道,寧古塔從來就沒有一個段氏女,只有一個破了相的姑娘,叫阿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