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桂芝就跟牛皮糖一樣,粘在身上扯都扯不掉。
陸悠趕緊過來幫忙,將她從張鳳霞身上扯下來。哪知這女人臉皮厚如城牆,她猛地趴在地上,抱住張鳳霞的腿不放。
“老姐姐啊看在咱們二十多年交情的份上,救救我,救救我啊”李桂芝聲淚俱下,“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你爭那口氣,有啥好爭呢但我這張爛嘴,就是控制不住啊”
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張鳳霞表面嫌棄,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等大隊書記和隊長聞聲趕到,把李桂芝和餘有糧勸走後,張鳳霞還在跟陸悠感慨:“嫁漢嫁漢穿衣喫飯,女人嫁人等於二次投胎,這話真沒錯。雖說現在解放了,到處宣揚男女平等的思想,可這男女真的能平等嗎”
張鳳霞搖搖頭,直接嘆了一口氣,“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李桂芝剛嫁過來的時候,神氣是神氣,潑辣也是真潑辣,但要說有多壞,還真沒有。”
陸悠懂了,張鳳霞這是心軟了。
看到李桂芝被男人追着打,理智上,張鳳霞覺得這人真該打。但從感情上來講,大部分人都同情弱者。
以前餘有糧窩囊,被李桂芝喫得死死的,張鳳霞被李桂芝惹怒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李桂芝她男人也是個孬種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被他婆娘騎在脖子上拉屎,上輩子合該是閹人的命”
現在見李桂芝可憐,她又覺得女人難爲了。
陸悠笑了笑說:“都說人心善變,但我卻覺得,這人的根子始終不會變。是人變了,還是從沒看清過這個人,誰知道呢”
李桂芝年輕時候沒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她壞嗎
不壞。
後來她開始不幹人事了,所以說,是她變壞了嗎
不是。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善變的人心,只不過是沒到那一步而已。
不過,陸悠挺喜歡這樣的張鳳霞,該硬氣的時候硬氣,該心軟的時候心軟。
爽利潑辣,也很善良。
末世把人性的劣根性放大無數倍,能堅持活下來的人才會明白,善良有多麼可貴。
張鳳霞想想也是,又見隊長和書記都出面了,李桂芝這樣的人又能喫什麼虧呢
轉身就進了竈間,該做飯了。
陸悠撈了一瓷盆小藍魚,打算試試油炸好不好喫。
張鳳霞笑罵:“油炸的東西咋不好喫,屎都能炸出香味來一個個的,都不會過日子,這麼一大盆魚,得費多少油啊”
“人生在世,不過喫穿二字。沒有就算了,有就喫唄,吃了還能掙嘛”陸悠見油壺裏還剩一層油,頓時有點犯難。
張鳳霞白了陸悠一眼,“說得輕巧,照你這個喫法,多大的家業夠你敗的”
“這不是以前沒喫過嗎”陸悠說的倒是實話,在末世,什麼物資都緊缺,想要喫點油炸食品,得費多大勁
哪像現在,東西再貴,她總有辦法買到。在末世,想買也得有地方買去。
陸悠也就感嘆一句,張鳳霞卻誤會了她的意思,頓時連眼神都不一樣了,帶着點憐惜和疼愛:“悠啊,你奶也不容易”
陸悠她奶奶一個女人,能掙三個滿工分,能幹不
可她再能幹,也只有一個人家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要她操心
雖說娶了兒媳婦吧,可兒媳婦杜秀蘭,那還真不是個能頂事的人。這下面又有一串孩子嗷嗷待哺,即使陸奶奶再能幹,也輕鬆不起來。
家庭情況就這樣,餓是餓不死的,但想敞開肚子喫點有油水的東西,那是肯定沒有的。
陸悠這孩子,從小到大該是沒喫過油炸的東西吧
天可憐見,她要喫,就給她做一頓唄,還能咋辦反正也不是天天喫,頓頓喫,偶爾喫一次也不礙事。
“你奶也是沒辦法,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給他成家娶媳。好容易他能養活自己了吧,這下面又生了四個孩子,你媽又是”張鳳霞去房間裏打了一壺大豆油,回來繼續跟陸悠擺談,“別看你奶能幹,可她負擔也重。”
“那些年生是真苦,別說做菜放油了,連水煮的菜都沒得喫,家家戶戶都一樣。現在好了,國家政策是一年比一年好,你們這代人也長大了。別的不說,能幹活養家就行,你奶也該享享福了。”
陸悠點點頭,張鳳霞這話說得很實在,不是親近的人,誰跟她說這些
“我奶年紀也大了,但她還挺不服老的。說來說去,還是不放心家裏的小輩。”說着說着,陸悠就想起陸有爲和薛巧巧的事,也不知道這倆人到底怎麼樣了
“就是這個道理”張鳳霞讓陸悠燒火,她在竈臺上揮舞鍋鏟,“等你三個哥哥都成家,你奶也就鬆口氣了。對了”
張鳳霞突然看了看外面,然後壓低聲音說:“你大哥那個對象,怕是要黃了”
“啊”陸悠有點驚訝,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要我說,這事黃了纔好你大哥的對象叫啥來着對了,叫薛巧巧這姑娘”張鳳霞搖搖頭,止住了話頭。
她孃家侄媳婦跟薛巧巧是一個大隊的人,侄媳婦有次回孃家,就聽說薛家到處打聽人。打聽誰呢打聽條件合適的未婚男青年。
薛家現在就薛巧巧一個女孩兒沒嫁人,只能是給她打聽的。但張鳳霞知道,這個薛巧巧可跟陸家老大談着呢
薛家這麼做是啥意思還不是爲了廣撒網嘛哪家條件好就抓哪家,跟古時候選秀似的。
好女百家求,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要說陸家老大跟薛巧巧是偷摸談的,薛家長輩不同意,那他家這副作派,絕對沒人說嘴。
可陸家老大跟薛巧巧那是啥情況是已經談婚論嫁的正經男女朋友關係
這事拿出去說,誰不說薛家喪德
但這話她肯定不能跟陸悠講,太尷尬了,反正陸悠能聽懂她的言下之意就好。
兩婆媳正說着話,剛跟着陸忠去大隊走了一趟的秦建國就回來了。
“建國,咋樣,還在鬧不”張鳳霞也挺八卦的,看到秦建國回來,趕緊問了事情的後續。
秦建國拿起瓜瓢舀了涼開水喝,喝完才說:“沒,兩口子正鬧離婚呢。”
離婚這還真是件稀罕事兒
在這個年代的農村,很多人過了一輩子都沒扯結婚證,也就談不上離婚。真有那不想過的,直接收拾包袱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