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奶奶她怎麼了”祁霽站在祁母的牀前,小心翼翼的問,忽然就紅了眼睛,他上一次見到這樣蒼白的臉,是在祁驍驥滿身鮮血躺在病牀上的時候。

    “她醒來後,也會像爸爸一樣嗎”他還未接觸過死亡的冰冷。

    程羞樾把祁霽拉到一旁,她的眼中也同樣是淚水,不同的是,那淚水中滿是恐懼,相互依偎着哭起來。

    祁項祺看着董柔卿靜靜地躺在牀上,恍惚間,當初那個穿着戲服、薄脣輕啓的江南女子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兩隻腳邁着輕盈的小碎步繞着自己慢慢旋轉,越轉越快,忽然倒在舞臺中央,褪去臉上的妝容,和牀上的女人重合到一起。

    “莫愁離,當初不知怎麼,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你娶回家,不惜和家人反目,連我父親的葬禮都沒有參加,甚至,對那個窮書生做出那樣的事,可是,我真的不是個爲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他能從一個窮書生走到富甲一方的商人,我也在暗中提供了很多幫助,只可惜沒能傳到亦歡的手中,就被蘇有道毀了。”

    他回頭看着角落裏不知何時依偎着睡着的兩個孩子,嘴角微微揚起:“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家家時的場景嗎那時所有人都笑話我,只和女孩子玩兒,一點男孩子的氣概都沒有,可她們不知道,那些跳房子、過家家的遊戲我一點都不愛玩,可是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帶着你,我不願看到你獨自一人受盡冷落,所以總是纏着你,結果就這麼纏了一輩子。

    驍驥小的時候,我看到他和瀾兒一起玩耍的樣子,一下就讓我想起了我們的過去,於是立馬就和老秦定了娃娃親,我多希望他們能一直這樣下去,不會有我們之間的那些波折,可是,小的時候不知永恆是什麼,以爲在一起的人就能一直走下去,以爲快樂是一種本領,學會了就永遠都不會丟掉。”他指指兩個孩子,“你說他們,會重複我們的命運嗎”

    蘇亦歡將手覆在祁驍驥的手背上,“別害怕,這一次,我會一直陪着你。”

    “亦歡,這幾年,你變了許多。”祁驍驥反手將蘇亦歡的小手握在手心。

    “怎麼說”蘇亦歡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還會注意這個。

    “真的,我記得前幾次這樣的時刻裏,你會退到一邊,用不給我添麻煩爲理由掩蓋你的冷漠,真的。

    如果愛得夠深,當你看到我那樣的難過時,根本無法說服自己消失不見,根本無法理智的以旁觀者的姿態去得出解決的方法,無論你用來騙自己的理由是什麼,說白了,就是不夠在乎。”

    祁驍驥沒有擡頭看蘇亦歡,而是望着窗外,這片蘊含着少男少女美好熱烈情感的薰衣草,終於也讓他等到了愛情。

    “傳說中是一位少女用她最爲純真的愛情,將白色的薰衣草染成了自己頭髮的顏色。來到法國以後,每當我看到那片藍紫色的花海,都覺得心裏癢癢的,彷彿什麼東西在紮根發芽,漸漸地,人也同插在水中的花朵一般,舒展開蜷縮着的枝葉。這可是花朵的力量”

    蘇亦歡看着祁驍驥的側臉,的確,在這次車禍之後,面前的這個男人變得更加收斂,她終於可以感受到將他抓住手中的安全感。但他不知道,自從認識她起,祁驍驥始終剋制着自己的言行,甚至刻意與其他的女性保持距離,現在突然增加了的安全感,其實是來自於蘇亦歡對祁驍驥的信任。

    董柔卿的葬禮是在普羅旺斯舉行的,參加的人只有祁家三代和蘇亦歡,結束後,祁蘇二人帶着孩子率先離開,祈父則坐在墓前,遲遲不肯離去。黑白照片上,董柔卿依然保持着端莊大方的微笑,祁項祺從懷中掏出一枝木槿和一張照片,“拍下這張照片時我們纔剛剛20歲,我喜歡的是當初和蘇有岸並肩站在木槿樹下的你,我急着把你搶到身邊,但我到現在才明白,正因爲站在蘇有岸的身旁,你才那麼真實、那麼令人着迷;就好像這支木槿,正因爲長在樹上,才讓人爲她紅色的花瓣而動心,而我,卻把她折了下來,於是,她就再也不是真正的她了。”

    他把董柔卿的骨灰從墓中取出:“我知道你想和他葬在一起,是時候,還你們一次團聚了。”祁項祺遠去的背影略顯落寞,是自己把那個江南才女的一生,都囚禁在了榮華富貴中,想到這,臉上竟淌下兩行淚水。

    祁家三人都不在中國,程毅忙着公司的事,實在無暇來到法國,他能做的也只有把女兒送回學校寄宿,然而蘇亦歡表示,羞樾的自理能力很強,自己費不了多大精力,而且在這個大人們都焦頭爛額的時候,需要有個人陪祁霽說說話。

    一個月過去,秦氏財政的窟窿不但沒有補上,反而越來越大,每當她們與其他公司有合作的項目時,總會有一家新興起的公司搶在他們的前面,而且,每次的公司都不同。再這樣下去,秦氏將面臨着破產的危險,秦父本想找祁項祺幫忙,可正趕上祁母去世的時候,他也不便開口。

    秦久不相信這是巧合,她走進秦瀾的辦公室,腳步極快、落地極重,即便在地毯上,也能聽見噠噠的聲音。“最近的幾單生意被搶,你有什麼看法嗎”秦久將文件夾摔到秦瀾的面前,兩手撐着桌子問。

    “最近公司接的業務,根本就不需要秦氏這樣級別的公司來做,他們的要求並不高,剛剛建立的小公司完全可以勝任。和我們合作後,還要注意秦氏的聲譽,被我們的條條框框拘着,那些老闆纔不會這麼做。”

    秦瀾坐在辦公桌的後面,頭也不擡的說,“即便我們的公司很缺錢,也犯不上做這些自降身價的生意吧。這麼多年生意做下來,你連這些最基本的原則都忘了別天天琢磨自家人了,放些心思在公司上吧,秦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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