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溪頭一個念頭就是讓他作速藏起,她出來的時候不短,丫鬟婆子們不定何時就要尋過來。

    謝思言掃一眼便知小姑娘在想甚,突然拽起她,大步往茂林裏去。

    陸聽溪一驚,下意識掙扎,然而力量懸殊,終如蚍蜉撼樹。

    拎小雞似地將小姑娘擄到灌木叢後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謝思言威脅:“可別弄出什麼動靜來,仔細被人發現得更快。”

    陸聽溪掙開他,氣鼓鼓道:“你這是做甚還有,我剛摘的花兒”

    謝思言掃了眼撒了滿地的茉莉花蕾,又看向氣呼呼的少女。

    臉上一絲紅暈也無,這是根本沒把他當男人。

    怕是在小姑娘心裏,他還是那個兒時總無端欺負她的討厭鬼,只是個頭更高了而已。

    “回頭賠你。”就是把整個山頭的茉莉花都薅光了賠你也成。

    他擡頭,少女幾步跳開,緊緊護住自己的小籃子。

    “陸老太爺找着了,正在歸京路上。”

    陸聽溪一怔,忙問祖父如何了。

    “性命無虞,但顛沛受驚總是免不了的。老爺子是南下賑災的,差事沒辦完便沒了蹤影,回京後必會被彈劾失職之過,甚至還會被說成是辦不了差事故意演了一齣戲以避問罪。若就此定罪,就不止是官位不保那樣簡單了。”

    “不過,我已輾轉查到僱匪劫扣老爺子的是哪個了,只要趕在老爺子被錦衣衛送回京之前拿到證據,就能證明老爺子是被人設計,進而脫罪。所以要儘快取證。”

    陸聽溪擔憂道:“可祖父辦差不利是事實,當真能脫罪”

    “可以將功抵過,”謝思言看着她,“你可曾想過,老爺子爲何有此一劫”

    他道:“老爺子可能查到了什麼。”

    “我是來與你說接下來要做的事的,”男人朝少女招招手,“過來,離得太遠,我說話費勁。”

    少女紋絲不動:“你說吧,我耳朵不背。”

    男人一步上前,又堵了少女的路:“董家老太爺慶壽那日,你也要去,屆時賓客紛至,你要在女眷堆裏配合我,併爲自家避禍。”

    陸聽溪怔住:“劫扣祖父的是董家的人”

    “不是,但那人會在董家老太爺做壽那日出現。那人擔心東窗事發,預備好了一齣戲,打算禍水東引。等事成,陸家那邊再拿出先前呂氏的供詞,差不多能爲老太爺脫罪。”

    謝思言將計策細細說與她聽。陸聽溪問他爲何幫她取證,謝思言道:“我自有考量。”

    男人熱息拂耳,低醇喉音灌擊耳鼓,引人心尖顫抖。

    陸聽溪這才驚覺兩人距離過近,撤步退開些。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繞了幾圈才起身。

    陸聽溪仍想知道緣由,再問,謝思言道:“跟上回一樣,你是在協助我,只不過結果是互利的。”

    “陸家此番若能安度險關,大半是孫懿德的功勞。我只想借機查清一些事,順道剪除幾個對家。”

    陸聽溪點頭,仰頭跟他懇摯道謝。不論他的初衷是什麼,終究是幫了她。

    謝思言聽她言謝,似乎有些煩躁。他側頭盯着遠處的巒嶂流水,忽道:“往後不必跟我道謝。”

    他又想與她說沈安以死設局的事,一陣人聲傳來。

    陸聽溪聽出了甘松的聲音,一凜,忙跟謝思言道別。挎着小籃子跑出幾步,又扭過頭:“還欠着你八張肖像,下回尋機繼續補。”

    少女步伐輕盈,謝思言總覺她跑起來兔子一樣。

    他原地踱了幾步。

    江廓是千方百計挾恩求報,他卻是千方百計地撇清,唯恐她謝他。

    謝思言回來時,楊順發現他臉色不大好看,撿了他愛聽的說:“董家老爺子壽宴不遠了。”很快又能再見到陸姑娘了。

    謝思言在車廂裏坐定,忽而掀起湘竹簾:“去備些茉莉香片來。福建、金華、蘇州、四川四地的花茶都要,四川的花茶要以蒙頂山綠茶爲茶坯,窨制五次以上的。”

    楊順一怔,這四個地方是茉莉花茶的主產地,蒙頂山更是盛產名茶,世子就愛喝蒙頂山的萬春銀葉。那窨制五次以上的可都是頂級花茶,世子爺這是要備禮送人

    他正要應諾,卻又見世子擺手。

    “罷了,我親自跑一趟。”

    隔日,陸聽溪隨兄長出門買要做壽禮的古畫。

    挑好畫,她轉去採買小食。陸修業看她挑得慢,讓她好生揀選,自己去附近買幾樣男子的配飾。

    陸聽溪選罷讓夥計包好,想起銀錢都在陸修業身上,只好等着陸修業回來給銀子。

    她原地等了一刻鐘左右,也沒瞧見陸修業的人影,出去尋陸修業的丫鬟也未回,她跟夥計大眼瞪小眼,正覺尷尬,忽聽夥計笑道:“那位可是令兄”

    陸聽溪回頭一望,發現並非陸修業。

    這夥計方纔沒見過陸修業,如今見有男子入了鋪子朝她走來,便以爲那是她兄長。

    永定侯世子孔綸生得風姿俊秀,上前彬彬施禮,頗爲落落。見陸聽溪未有動作,他笑道;“表妹不識得我了我便是那個擋了表妹畫樹的隔房表哥。”

    謝思言從香片鋪子出來,迎頭就遇見了表兄董博延。

    董博延便出身謝家四門親家董家,是京師出了名的紈絝,吊兒郎當慣了,謝思言離京求學的這一兩年,讓董博延忘記了這個表弟的可怖,瞧見謝思言懷裏兩個精緻的描金退光匣子,上前道:“這是給老爺子備的壽禮我家那老爺子不愛喝花茶,說那是姑娘家”

    謝思言一記冷眼擲來,董博延心頭一凜,把後頭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他臉皮厚,賠笑幾句,又壯着膽子跟上去:“有件事還望表弟幫我一幫,我實是沒法子了。”

    董家和謝家有淵源,但因謝家的超然地位,以及謝思言本人的強勢,董家人在外頭還能擺擺譜,到了謝思言跟前就成了軟腳蟹。

    董博延自顧自道:“陸家那位五姑娘,表弟可還記得”

    “自打有一回見了那小美人,我這心裏就貓抓貓撓的。如今陸家不是遇上麻煩事兒了嗎我就忖着,看能不能順勢弄個媳婦回來。但我打聽了才知,有高僧說她十五之前不宜定親,你說邪乎不邪乎”

    “哎,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使壞,自己娶不到陸姑娘,就使了這麼個損招兒攔着陸姑娘成婚,缺德不缺德啊。”

    “我還聽說近來遣媒去陸家求娶陸姑娘的子弟都倒了黴,這會不會也是”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