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嚥了口唾沫,卻覺得喉嚨異常幹痛。

    她咕咚一聲把咖啡喝了個底朝天,踉蹌的站起身,連再見都沒說,直接朝店門方向走。

    只是,她纔出了咖啡店,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霍言深穿着那身寶藍色的西裝,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蘇暖的腳步驀地頓在原地,對上霍言深幽深的冷眸。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卻沒有誰率先開口。

    直到蘇暖打了個冷顫,她纔開始重新邁步,走近他,然後越過他,離開他。

    她一聲不吭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的心彷彿被什麼紮了一下,泛起陣陣尖銳的疼。

    如果她質問,她爆發,或者她哭,只要她有下一步舉動,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但她沉默的,冷冷的,拿他當作一個陌生人似的忽略而過,對他而言,這是一種無聲的責怪。

    蘇暖顫抖着手,正要拉開車門。

    手腕卻被另一隻手擒住。

    “你現在不能開車。”

    蘇暖用力甩開他的擒制,吸了吸鼻子,撞開他,漫無目地的朝前面走去。

    她腳步飛快,他也不緊不慢的跟着,始終跟她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

    直到蘇暖走累了,停下了,霍言深才一步步靠近,在離她只有一步之遠的地方停住。

    “蘇暖”

    啪

    霍言深才張嘴,蘇暖的一記耳光,就響亮的拍在了他的臉上。

    “我問過你會不會騙我,你說不會,那你收買許如淺,阻止她告訴我過去的事,又算是什麼”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對不起就能抹掉你對我的欺騙跟謊言霍言深,那是我的過往,我的歷程,我想知道,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知道你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要擅自替我做決定”

    一種噬骨的冷,從她的心底,鑽入血管,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

    但她沒哭,也沒掉眼淚,只是咬着脣,目光又冷又利的盯着他。

    “抱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只要知道我的過去。”

    霍言深眸色加深,削薄的脣緊緊抿着,指尖卻在微抖。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憑什麼啊憑什麼”蘇暖不管不顧的揚起拳頭,砸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小糯米,我跟你不會有任何關係,你仗着小糯米粘你,然後來干擾我的生活,我的過去。霍言深,你就是個混蛋。”

    霍言深一動不動的任她發泄。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暖發泄到累了。

    她這才發覺,他的胸膛太硬,她錘得越多,她的手就越疼。

    看着蘇暖慢慢靜了下來,霍言深伸出手,自然的想替她擦掉眼眶裏的水霧。

    “你別碰我。”蘇暖像只暴起的小老虎,直接揚手拍開了他的觸碰。

    霍言深再次揚手,她繼續拍開,他不放棄,她卻厭倦了。

    最後,他帶着冰涼氣息的手指,在她的眼瞼滑過,慢慢擦過她臉上每一處落下過眼淚的地方。

    “霍言深,你告訴我好嗎”蘇暖鬧夠了,她的聲音變得嘶啞,因爲是懇求,所以她的音調很軟。

    霍言深極力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蘇暖,我情願你活在當下,那段過去,永遠都不要想起來。”

    “這是你的想法,可我是我,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蘇暖的語氣又開始尖銳,“不管我的過去是什麼樣的,我都想知道,我左手腕上的這道疤,其實早就說明了,我以前有過自殺傾向,我有心理準備,接受並且適應我的過去,所以,你告訴我,算我求你。”

    說到最後,蘇暖一把把她手腕上的絲帶扯了下來。

    那道疤,在陽光的直射下,顯得尤爲可怖。

    霍言深的眸底快速閃過一絲深意,然後伸手把她手裏抓着的絲帶接了過來,替她重新系上。

    “抱歉,我還是選擇什麼也不說。”

    蘇暖看着他繫絲帶的動作,一瞬間,她混亂了幾天的腦子,忽然清明瞭起來,一根根的線,交織在一起,在她腦海裏拼出了一個過去。

    “你不說又能怎麼樣”

    霍言深看了眼蘇暖,靜默不語。

    蘇暖啞着嗓子,像是在喃喃自語,“宋銘就是五年前,方雅涵開車撞死的人,你就是五年前,替方雅涵擺平那件事的人,而沈思純,原名宋思,是宋銘的妹妹,至於我,呵”

    霍言深的心,忽然緊緊的糾了起來。

    蘇暖最後的那聲苦笑,重重的擊在他的心裏,發出一聲聲悶響。

    “我原來叫夏夏,我參加美人新衣時,脫口而出的品牌名是銘夏,霍言深,你還想瞞着我什麼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你肯定早就認出了我,所以纔會接近我,藉着那一夜的幌子,對我各種照顧負責,其實,你不過就是想讓你自己的良心好過,不過就是你在自我救贖。”

    面對蘇暖一句句扎心的話,霍言深薄冷的脣張了又張,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想告訴她,剛開始的時候,他是這樣的。

    但現在不是。

    看着她防備而仇恨的目光,他卻連再次伸手替她拭淚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有一天。

    她知道真相遠比現在更可怕。

    那時候,她又該怎麼面對

    “你不否認,所以,我推斷的這些都是真的”蘇暖咬了下脣,在脣瓣上留下一道發白的印記,而後,她一字一句的出聲,不帶任何情緒,“霍言深,請你離開我的生活,算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

    蘇暖的話音一落,轉身就朝來時的路走去。

    霍言深下意識擡起的手落空,他想留住她,卻發現自己沒有一個能讓她留下的理由。

    蘇暖一邊走,一邊伸手環抱住自己。

    太陽明明高高掛着,她卻覺得冷得像寒冬臘月。

    霍言深沒有否定她的推斷,所以她剛剛說的那些,應該都是真的。

    宋銘就是方雅涵撞死的人,這樣,所有一切都聯繫在了一起。

    她原來以爲騙她最深的沈思純,變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最起碼,她失憶了這麼些年,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而沈思純卻要日日夜夜的受着煎熬,爲了報復,她甘願陪在榮瑾那樣的花花公子身邊,只爲了能離霍言深與方雅涵更近。

    霍言深

    知道了過往,她又該怎麼定義他

    蘇暖沉重的回到了自己車上,她沒急着開走,而是坐在車裏靜靜的呆了半個多小時。

    直到她真的確定自己沒事後,才撥了通電話給沈思純。

    但沈思純沒接。

    蘇暖又打開微信,發了條語音給她,“思純,你還好嗎”

    發完消息,蘇暖這才驅車離開。

    在經過她剛纔停留過的人行道時,她看見霍言深還站在原地。

    蘇暖沒有停車,直接離開。

    她說不上自己是在氣他的欺騙,還是在恨他當年要讓一個兇手逍遙法外。

    她現在心裏很亂,關於宋銘,關於霍言深,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去面對。

    蘇暖回到家,離兩小隻回來的時間還早。

    她神經質的把家裏關於霍言深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裝進紙箱封好。

    但一想到他的家就在自己家對面,要他完全離開自己的生活,似乎真的很難辦到。

    蘇暖又打開電腦,開始瀏覽租房信息。

    如果他不願意退出,那就她走

    一直到兩小隻回家,霍言深也沒再出現。

    彷彿真的因爲她的那句話,徹底從她的生活裏退了出去。

    喫完晚飯,看着菜被喫光的小糯米,厥了厥嘴道,“媽咪,我們沒有給爹地留晚飯耶。”

    “小糯米,霍言深出差了,長差,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出現了。”

    “什麼嘛媽咪又騙人。”小糯米不以爲然的開口,只當媽咪是在逗她玩兒。

    “媽咪沒騙你,你應該知道,霍言深這段時間一直陪着你們,把工作上的很多事都落下了,這次他實在推脫不了,所以只能出長差。”

    “可是爹地說過,他要帶我去動物園,海洋館的。”

    “冰塊叔叔也說了,要帶我去看賽車,看車展的。”

    兩小隻的臉,十分默契的拉了下來。

    蘇暖抿了下脣,強撐着擠出一抹笑,“那你們要耐心等待,他的工作結束以後就會回來了。”

    “那長差會有多長我的十根手指頭能數得過來嘛”

    蘇暖搖了搖頭,“媽咪不知道,不過媽咪知道你們都是最棒的,雖然剛開始會很不習慣,但後面就會慢慢習慣。”

    “哥哥,那我們怎麼辦”小糯米哭喪着臉,眼圈火辣辣的紅。

    “妹妹,沒事,哥哥在,媽咪也在,如果你真的想冰塊叔叔了,我們再給他打電話。”

    “那我現在就想了。”

    小蝦球瞬間就把掛在脖子上的手機拿了起來,“那我們現在就打電話。”

    “你們”蘇暖正想阻止,但又怕自己情緒失控,剛剛假裝出來的假象就會被戳破。

    她現在只期翼,霍言深能夠按照她說過的去做。

    小蝦球撥出去的電話,很快就通了。

    “冰塊叔叔,媽咪說你出差了,要很久很久,你現在忙嗎如果不忙,妹妹想你了。”

    小蝦球說完,把手機遞給了妹妹。

    小糯米捧着手機,小嘴差點就要親到屏幕上去了。

    “爹地,我想你了,你快點把工作做完,回來看我好不好”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