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不夠，必須從源頭阻擊敵人的打擊意圖，由敵人內部瓦解他們的有生力量，這種事對董千里而言，原是他的本職工作，他從事警務工作多年，一條向攀升的梯階，清晰呈現了他對保全防務體系的專業脈絡，一定程度看來，董千里職業殺手還要更懂刺殺的藝術。
然而這一次，他真的一籌莫展了，因爲手掌握的籌碼太少，他的信息絡侷限在一隅之地，算想對敵人施行有效打擊，也缺乏明確的目標，恐懼總是來自於未知。
機會總要留給有準備的人，他竭力創造自己的籌碼，拿捏敵人的要害，然而除了天使當鋪這個寬泛的稱謂，再也沒有更多的訊息，到處都是實心的牆壁，連一個突破口都找不到。
董千里對楊燁的印象很不好，加摯友褚如明最近跟楊燁同流合污，看法相似，董千里的感覺更糟糕了，雖然理智告訴他，某些方面來說，楊燁或許是對的。
那是尋求合作，合作的基礎肯定是存在的，契機算不存在，也可以自己創造出來，好歹也有過交涉，所謂不打不相識。
天使當鋪的門楣低矮，狹小，內裏也沒有多麼廣闊的洞天福地，派人打探得知，那是一間裝飾簡陋的小寫字樓，田字形四間緊靠的辦公室，內里門頂斜斜掛着個塑料板材，面分別以黑體紅字印了“天使當鋪”四個字，工商登記沒有這家企業。
當董千里親身來此參觀之際，孔英明的神色似笑非笑，尚未招呼之前，先一聲令下，幾名年輕員工忙不迭地踮凳子，鬼鬼祟祟地把這塊印字的牌板收起來，然後孔英明前握手寒暄，又是拿茶葉又是燒水，顯得舉止十分殷勤，但說話可不怎麼好聽了。
“部長大人，這是親自來查水錶嗎？”孔英明笑着問道，他的傷勢早已痊癒，臉隱約還能看出點兒傷疤，卻彷彿遇到一個老朋友，隨口打趣。
董千里怒極而笑，更不多言，轉身走了。
果斷遭到楊燁跟褚如明的共同指責。
“第一個目的，表達誠意，你是有合作的誠意的，但你不屑於表達出來，姓孔的又怎麼知道你幹嘛來了？”褚如明說道。
“第二個目的，打入天使當鋪內部，瞭解他們的架構，瞭解他們所針對的目標。”楊燁接聲道：“之後是真的尋求合作，還是彼此爲敵，哪怕置身事外，我們都可以再商量。”
張玉強對董千里尊敬而忌憚，顯然不願在言語得罪他，但也遲疑着說道：“先禮後兵……總也是可以用的策略。”
董千里一開始還振振有詞，說出各種邏輯和道理，到後來可能是察覺話不投機，終於拂袖而去。因爲他有一名忠心的屬下最近投向天使當鋪的陣營，觸犯了他的逆鱗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通過這名屬下，敵人能掌握到董千里更詳細的信息，這種破壞遊戲規則的事，敵人也幹出來了，事態更加不在他掌握之。
楊燁在遊戲裏被褚如明叫出來，以爲當真出了什麼樣的大事，得知是這樣的事情，頗有些不以爲然。
“在老董眼，天使當鋪方面一開始是敵人，他從來沒打算當朋友，估計也不怎麼希望尋求合作。”董千里離去後，褚如明嘆道。
楊燁顯然是同意的，褚如明不同意也不反對，三人看法相似，覺得這件事這麼輕飄飄的過去了，天使當鋪勢力再大，觸手再深遠，跟他們也沒多大關係，隨意閒聊幾句也散了。
…………
董千里千防萬防，連出門見朋友都前呼後擁的，以最原始和最高科技的手段，防的是暗殺的刺客，然而絕對沒想到的是，這個假想的敵人根本沒打算玩刺殺這個套路。
他在次日晚間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孔英明打來的，一句話：“我一直不理解，你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這話說完，電話掛斷了。
董千里渾身冰冷，如墜身冰窖，他竭力鎮靜下來，隨之便推開賓館套房的房門，來到陽臺點了根菸，他想着應該穩定一下情緒，用心思索一下對策，身後驀地傳來轟然巨響，緊跟着木石的碎屑猶如滔天的海浪，向陽臺處席捲過來。
下意識間，他只來得及滾地蹲身，扶起一張金屬桌面作爲盾牌，整個身體藏在桌子後面。
這一次運氣極好，敵人使用的是熔鑄型切割彈，董千里所在的賓館整個樓層都被推平了，毀壞的建築垃圾碎片，砸死了六個路人，傷者數十人，他好在及時躲進了樓層段浮空建築的陽臺裏，沒有遭到直接打擊，僅僅手背有點兒擦傷。
然而這個好運氣也只維持了兩個小時，當董千里召喚保鏢，前呼後擁地去往省境的軍事重地，打算枕戈待旦，還以有力的反擊之時，磁懸浮防彈車忽然被鎖死在途，整支車隊裏四十餘名保鏢立時下車尋找掩體，防空的對地的，重武力器械都準備好了。
果然是一番激烈的駁火，槍聲響徹街頭，夜色下行人疏落的街面彈坑處處，彈殼飛旋，驚悚的火光絡繹不絕，這是東國進入火器時代以來，百年難見的城市巷戰。
敵人來自於四面八方，有的在牆頭，有的在居民樓裏，有的在行道樹後。
到底還是董千里這邊武器精良，且槍戰人員的質素遠超敵方，均是他精挑細選的優異軍人，雙方武器對射之下，不到二十分鐘便將敵人清理得零零散散，剩下的敵人大約是跑了，保鏢們保護要人爲重，可不會玩命追襲。
有幾個路人被擊斃，居然由一棵茂密的行道樹後走出個孩子，懵懵懂懂的樣子，看身形較矮，可能還沒成年。董千里看着不忍，吩咐保鏢前把那個孩子保護起來。
好在此時槍聲越漸零落，敵人多半要麼擊斃當場，要麼逃遠了，看似毫無危險，男孩被一名保鏢單手拎在臂彎裏，飛快跑到車門後，董千里隨手挽住男孩的手，溫言安慰，讓他不要害怕。
這時候意外發生了，那個男孩看面相肯定不超過十五歲，卻猛然揭開夾克的拉鍊，此雙臂探出，抱緊了董千里。
隨從們大驚之下，用力拉開男孩，十幾支槍管指着男孩的腦袋，然而董千里已然聽到“咔嗒”幾下微聲，垂頭一看，黑大衣的胸口處，以金屬鎢線鉸接起來的，是密密麻麻串聯起來的軟管塑線。
此前那幾下微聲，正是尖銳的鎢線深入厚重的毛料衣物，緊貼在皮膚的鉸扣聲。
那是塑膠炸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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