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幾個眼熟的拐角,雲莫寒帶着雲錦繡來到一座樓閣前。
樓閣頗爲雅緻,周圍遍植着古杏樹,杏花開的繁茂,紛紛揚揚的落了一地。
劇烈的咳嗽聲自樓閣裏傳來,丫鬟的聲音隱約傳來:“夫人,您眼下不能出去,雖花開的好,可那些漂浮的花粉,只會讓您咳嗽的更厲害呢。”
“今兒一早,便有喜鵲在叫,定然是要有好事兒發生了。”簡喬虛弱的聲音傳來。
“是啊,這幾日外面都在傳言,說錦繡小姐要跟雲族破冰和好呢,母女終究是母女,天大的矛盾也會化干戈爲玉帛的。”丫鬟笑着開口。
“錦繡出生兩個月便會笑了,那時我的奶水少,她一餓便會咬着我的手,她五個月的時候就會發出媽'字,可是後來,卻再也沒有叫過我。”簡喬聲音充滿着懷念和歉疚,“人啊,都是自私的,即便是生爲父母,也總是強迫孩子去完成自己的私慾,可是,孩子是多麼的無辜”
“夫人,您怎麼哭了”丫鬟輕聲開口。
回答她的,是簡喬低低的啜泣聲。
雲莫寒擡頭看了看樓閣開口:“你孃的病總是不見好轉,錦瑟幾次醫治,卻總不見好,她大約是思念你思念的狠了。”
雲錦繡淡淡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
雲莫寒道:“錦繡,父母終究是父母,血緣關係,是任何外在力量都割不斷的。”
雲錦繡看着杏花裏,靜謐的樓閣,眼睫下,眸光依舊平靜。
血緣
還真是個有束縛性的字眼。
因爲血緣關係,所以即便是父母做錯了事,也應該得到原諒
他們將她帶到這個世上,給了她生命,卻同時的又給了她傷害和痛苦,痛苦到恨能不來這世上走一遭,所以因爲血緣,她也要心存感恩
雲錦繡微微的閉上眼睛,那些過往,她放下了,也不打算再重複思考,她有了新的生命,亦有了新的生活,過往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雲錦繡睜開眼睛淡淡道:“進去吧。”
樓閣上的窗子被推開,濃郁的草藥味瀰漫出來。
丫鬟探出身子,待看到樓下的雲錦繡和雲莫寒時,驀地興奮開口:“夫人夫人是錦繡小姐來了”
劇烈的咳嗽聲傳來,接着便是慌亂的腳步:“錦繡真的是錦繡”
“千真萬確是錦繡小姐。”丫鬟開心的開口。
接着便是一通混亂,雲錦繡擡步跨過門檻時,樓梯上跌跌撞撞的走下來兩道身影,簡喬外衣未來得及穿上,只是簡單的披在肩上。
她還年輕,可髮絲卻已斑白,臉頰因重病,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她眸子通紅,幾分驚慌,幾分失措,剩下的卻盡是欣喜。
她聲音發顫,促聲道:“錦繡”
雲錦繡目光淡淡的看着她,良久道:“你們都下去。”
雲莫寒一怔,他原本還想借着這母女相見的機會,加深一下父女感情,卻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麼句話來。
雲
凌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就這麼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雲錦繡擡睫淡淡的掃了一眼那丫鬟,丫鬟一個激靈,轉而小聲道:“夫人,奴婢先出去了哦。”
不知爲何,簡喬有些慌張,她拉着那丫鬟的衣袖,可丫鬟卻搖了搖頭,下了樓梯,不敢看雲錦繡,匆匆的走了出去。
房門被無形的力量“砰”的一聲關上。
那動靜,使得簡喬身子一顫。
房間裏,再無別的聲音,只剩下她和雲錦繡兩人。
簡喬雙手抓着樓梯的欄杆,她又咳了起來,劇烈的咳嗽聲在房間內迴盪,然雲錦繡卻始終沒有開口。
“錦繡你要不要喝水”簡喬自樓梯上小心的走下來,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衫,手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雲錦繡依舊沒說話。
簡喬忍住再次想要咳嗽的感覺,緩慢的走了過來,可雙腿因久病變得十分虛軟,就那麼一踉蹌,便摔倒在地。
雲錦繡依舊冷眼看着,並沒有伸手的意思。
簡喬掙扎着爬起身,她小步的挪到桌子旁,顫顫的端起茶壺,倒了杯茶水,卻因雙手顫的厲害,使得水不斷的灑出。
然總算是將茶水倒滿,她小心翼翼的將茶水端來,送到雲錦繡面前道:“錦繡,你怎麼突然來了娘這病不礙事,再過幾日,便好了。”
說着卻又忍不住的嗆咳了幾聲,她驀地用手絹捂住嘴,點點血跡出現在手絹上,被她快速的塞到衣袖內。
雲錦繡淡淡道:“我說完便走。”
楚喬身子一頓,她扶着椅子,惴惴的側坐下來。
“當年車禍,她已經死了,孤魂出現在出云云家同樣喚作雲錦繡的女孩身上,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任何的血緣關係,雲族的事,亦與我再無干系。”她神色平靜,語氣平靜,聲音清淡像是在說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你不必對我心存任何愧疚,我不會接受,也無權接受,就這樣。”
簡喬卻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她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
雲錦繡的步子在門前停下,她微微轉身,視線淡淡的向簡喬看了過來:“另外,我今日卻然是來看你,因爲,這樣做,可以讓雲族走到末路。”
她的目光自她的身上收回,旋即她擡手,拉開房門,向外走去。
簡喬顫抖的站起身,她踉蹌了兩步,痛心道:“錦繡”
然那道身影卻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生命裏的支撐像是在簡喬心裏,徹底的坍塌,她驀地吐出一口血來,接着身子便一軟,倒了下去。
“夫人”
丫鬟的驚呼聲傳來。
“喬喬”雲莫寒亦面色大變,錦繡回來,簡喬應該高興纔是,怎的反而病情加重了
他一把將簡喬抱起,卻見她面色蒼白如雪,脣上的鮮血紅的觸目驚心。
她滿眼是淚,近乎崩潰般的大哭:“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