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的動靜,想不驚動花樓裏的人都難。
正欣賞舞姿的宮離澈微微偏首,目光掠過窗子,向對面的戲樓看去。
視線在掠過那出手的女人身上時,微微停頓了一下,便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那舞女卻是被嚇的一下子愣住了,她心驚膽顫道:“公子……”
宮離澈淡淡道:“繼續。”
那舞女只好硬着頭皮,戰戰兢兢的繼續跳。
這廂,那怪物被水刃擊中,發出淒厲的嘶吼,接着掙扎着,便向後退去。
雲火雖然不至於殺了那怪物,但也有教化之責,她隨手捏起一枚花生米,屈指一彈。
那花生米裹纏着神力,瞬間向那怪物的眉心彈去。
怪物被擊中,巨大的身形開始快速的縮小,雲火身形一動,下一瞬已然出現在戲臺之後,這纔看清那怪物是個成了精的黑蠍子。
她隨手將那蠍子拎了起來,微微皺眉道:“當着本尊的面也敢作惡多端,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她微抿了下脣,本想廢了那蠍子的修爲,想了想,只隨手捏了個魂印彈入那蠍子腦海,這才鬆手,將其放開。
戲臺周圍的人們早已跑光,待雲火起身時,周圍已是空無一人。
她有些無語,擡睫掃了對面的花樓一眼,果然狐狸也不見了。
“錦瑟!錦瑟!”
突然一道哭聲傳了來。
雲火身子一頓,接着便看到一個蒼老的婦人雙目含淚,正踉蹌着向她走了過來。
雲火身形一滯道:“姥姥。”
她也許久未去看她了,錦瑟去後,姥姥變得更加虛弱蒼老,現在連腰背都佝僂起來。
“錦瑟啊,你走了好久啊!姥姥好想你啊!”婦人難過的哭泣。
雲火不是被她認錯一次了,也不解釋,只開口道:“姥姥,你怎麼在這裏?”
看她頭髮散亂,衣衫襤褸,雲火心裏頗不是滋味。
“找你啊!姥姥在找你啊!”婦人緊緊的拉着雲火,怎麼也不肯撒手。
雲火看了一眼周圍道:“我先帶您喫些東西。”
她將老婦人半攬在懷裏,安撫的撫着她的後背。
錦瑟一去,只剩下這孤家寡人,日後的生活只會更加悽慘了。
那哭泣的婦人這才安靜下來,只是一直淚眼朦朧的卻無比慈祥的將她看着。
夜色悽迷,一盞盞的燈火,飄搖在古城長道。
雲火扶着姥姥經過一處街角時,一道身影漫不經心的與她擦肩而過。
她似有所感,驀地擡起眼睫,亦看到冷淡淡向她看過來的狐妖。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她剛纔找他找不見,這麼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見到了。
兩人的目光相視不過一瞬,雲火便無視般的將目光錯開了。
“姥姥,您想喫些什麼?”雲火詢問。
“喫你做的饃,錦瑟做的饃最好吃了。”老婦人開口。
這可把雲火難住了。
自她出生,玉雪山便未開過火,她整日裏喫的是山果,喝的是山泉,二哥在時,還會經常給她帶些好喫的,才讓她吃了幾回人間的煙火味。
雲火身子一顫,二哥出現了?
她驀地回身看去,喜色便僵在臉上,接着心裏一咯噔。
姥姥抓的哪裏是二哥,居然是那剛經過的狐妖!
她本能的一下子掠了過去,一把將姥姥給護住,目光警告的盯了那狐狸一眼,方偏首道:“姥姥,他不是二哥,咱認錯人了,啊。”
姥姥卻抓着那狐狸不撒手,“錦瑟,是小焰啊,你看他長的多好看啊。”
雲火:“……”
姥姥該不會是個臉盲吧?
“小焰,你是不是跟錦瑟吵架了啊?錦瑟不懂事,你可莫要怪她啊。”姥姥說着又掉起眼淚來,“這孩子,雖然有些小脾氣,可心眼可好了。”
宮離澈眼睫微斂,視線掃過那老婦人抓着自己的手。
雲火預感不妙。
妖怪對人類可沒什麼情感,他若萬一出手,姥姥哪裏還有命在?
雲火連忙上去道:“姥姥,你真的認錯了,我們回家啊。”
姥姥看傻子似的看着雲火,“錦瑟,你再這樣姥姥可生氣了。難得遇到小焰這麼好的人,以後姥姥不在了,你可怎麼過啊?”
說着她抓起狐狸的手,又抓起雲火的手,強行按在一處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以後可不能吵架,要好好相處啊。”
雲火整張臉都在微微抽搐。
那覆在她手上的手掌,活像個燙手山芋似的。
那狐狸看着她,目光有些嘲弄,卻好脾氣的沒將這個膽大妄爲的人類給拍死。
“姥姥年紀大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錦瑟了,小焰,若是我這不中用的不在了,姥姥只望着你能好好待她,你可否答應我?”
老婦人目光蘊淚,仔細的看着宮離澈。
雲火的神經有些緊繃,這狐妖根本不是二哥,又怎麼可能答應姥姥這般荒謬的請求?
不行,得快些將姥姥帶走。
雲火擡手攬住姥姥的肩膀,剛要強行把她拉開卻是聽那狐妖淡淡的開了口:“好。”
雲火身子一僵,驀地看他。
他微微勾了下脣角道:“本座會不遺餘力,好好待她。”
這令人背脊一寒的話,卻是聽的姥姥拍手笑道:“那便好那便好!小焰,姥姥對你最放心了!”
雲火心想,老人家的心放的是不是隨意了點?
“錦瑟啊,我們快去喫幹饃吧。”姥姥開心道。
雲火只“嗯”了一聲,擡頭看時,卻見那狐狸已擡步走開了,好像剛纔的停留不過是逢場作戲。
雲火心裏一動道:“姥姥,你等我一下,莫要亂走。”
見姥姥點頭,雲火這才快走了幾步,開口道:“喂,你站住。”
聽到聲音,宮離澈步子停下,旋即回首看她。
雲火頓了頓,方上前道:“方纔,謝你。”
宮離澈有些嘲弄道:“逢場作戲而已。”
雲火微微笑了笑:“我本以爲,你連逢場作戲都懶得去。”
宮離澈冷嘲道:“高冷的尊神,應不會因這點小事心存感激。”
他會嘲笑她,雲火早有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