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弟沒能阻止它嗎？”
玉帝微微皺眉，眼神看向混沌深處。
就在這時，一陣風忽然掠過臉頰，揚起了他的長髮。
“哪來的風？”
玉帝心裏疑惑。
風讓空間也變得沉重起來。
這沉重感來得非常迅速，玉帝很快就覺得四肢緊澀，身軀如墜千斤。
他看向眼前不遠處的仙佛，他們也正被這陣怪風席捲。
玉帝再看向堯帝，只見他坦然的面龐竟然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我的壽元在消失。”
堯帝說道，發間竟出現了一縷白髮，而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
玉帝瞳孔微微放大，看着那正在急速衰老的堯帝，這是時間長河中從未出現過的景象。
空間劇烈的顫動，奇怪的風從四面八方襲來，逐漸變大，讓人無處躲藏。
衆多的仙佛寧神聚氣，盡力抵擋怪風，想要護住心脈、道行、仙力。
但是每個人都開始衰老，發間出現白色，千萬年的苦行迅速化爲虛幻，就連身軀也在急速枯萎。
“混沌之外，果真有大恐怖。”
堯帝解下發髻，任由怪風將白髮吹亂、揚起。
他嘆息一聲：“這肯定是他們的力量。”
無聲無息，就連攻擊從何而來都不知道。
在他們沒有絲毫準備的時候，未知的攻擊陡然降臨。
那是從未見過的、比血海更可怕的東西。
玉帝想要擋住怪風，卻發現那風可以穿過一切法術、法寶，侵入神軀。
在這陣風的吹拂下，再強的道行也會泯滅，再強的法術寶物也不能生效。
混亂在仙佛之間蔓延。
“先回三界！”
玉帝嘆息一聲。
一切的光芒都開始暗淡。
“聖人的意志遮蔽一切，你的世界註定毀滅。”
血海之上，女童看着孫悟空：“你救不了它，不如救下你自己。”
孫悟空看向琉璃鏡。
不過是一道光，一行字符。
聖人的手段如此簡單，隨手輕點，就能主導一個世界的緣起生滅。
金箍棒出現在了孫悟空手上。
下一刻，在巨大的火焰當中，琉璃鏡破碎一地。
孫悟空轉身就走。
女童有些驚訝，然後說道：“你能去哪裏？沒有我的幫忙，你在這血海寸步難行。”
但很快她就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扁舟後邊，血海開始沸騰，一道道虛影翻騰躍起。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戰鬥。”
孫悟空站在船尾等待。。
不斷的有神靈的虛影從血海中跳起，又被血海抓回去。
但血海並未完全壓制住虛影，它們更加激涌，整個血海都開始激盪翻滾。
“走吧！”
孫悟空踏進血海，海面涌動的虛影竟墊在他的腳下，變作了一條康莊大道。
那大道跟隨孫悟空的腳步，往來時的方向趕去。
在孫悟空的背後，燎原大火點燃階梯，纏滿天門。
轟隆~
天門迅速崩塌。
“你沒有機會了。”
女童看着孫悟空的背影：“沒有人能反抗聖人，就算你有棋子在身，你終究也只是凡人，難逃一死。”
孫悟空沒有回答。
無數火光從階梯落下，落在海面，向四面蔓延。
女童咬着脣，在火光吞噬扁舟之前消失了。
海面的火光追着孫悟空捲去。
孫悟空開始急速奔跑，在這聖域裏面，他沒有飛行的能力，只能全力奔跑。
轟轟轟——
幾聲驚天動地的碰撞聲傳來。
孫悟空擡起頭，只見幾道燦爛的光劃過虛空，綻放閃耀的光華，落在血海中。
海里，無數新生的畫卷因此而粉碎。
孫悟空繼續奔跑，一聲炸裂從他附近傳來，餘波席捲孫悟空。
咳~
他猛的吐了一口血。
孫悟空的生命之火原本就在衝出血海的時候接近耗盡，正在隕落，現在更是危急。
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
孫悟空的神魂如燭火一般黯淡無光，已經到了盡頭。
他緊握金箍棒，向混沌所在的地方奔跑。
只要還能奔跑、還能思考，只要他的意志還沒熄滅，他就不會停止。
無數光芒從天而降，無數畫卷在血海中毀滅。
血海開始劇烈動盪，整個聖域都被無盡的光芒籠罩，將一切都淹沒。
這是聖人的戰爭，他們的鬥爭再次開始了。
孫悟空不過是戰場中爬行的螞蟻，聖人們似乎不太在意他的威脅。
他們相互戰鬥，只是攻擊的餘波，撞擊到孫悟空的神魂的時候，就已經讓他有些支持不住。
“聖人的傲慢，就像尊者給我看的女媧一樣。”
孫悟空心裏想着，可笑的是，這些聖人可能比女蝸還要傲慢。
一路上，他看到了無數畫卷的湮滅。
那可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世界，每個世界都是無數活生生的生靈！
然而，聖人並不在乎。
他們掀起戰火，有無數的世界毀滅，卻又有大量的畫卷誕生。
那每一個畫卷，每一個世界，誕生與毀滅，在聖人眼底都微不足道。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
聖人掌管了一切的創造和毀滅，如何能與之匹敵？
孫悟空在思考。
轟——
戰爭的火花跌落血海，在孫悟空面激起巨浪。
孫悟空擡頭看向那數百米的巨浪。
在聖人面前，他渺小、太渺小了。
但他沒有停止，也不能停。
孫悟空衝破巨浪，所剩的時間一點點在消逝。
在任何情況下，他都筆直向前。
在遍佈戰火的聖域當中，他目睹了數不清的世界毀滅與誕生，腦子飛快的推演一切的可能性。
聖人爲何毀滅世界，又爲何會有新的世界誕生。
這究竟是一場怎樣的戰鬥？
孫悟空不斷的思考，答案逐漸清晰。
“他們在爭奪真理？”
血海之下，孫悟空發現每一個世界都有不同的規則，蘊含了不同的真理。
聖人們通過創造和毀滅來展現自己的大道，他們的比拼，正是對彼此大道的爭奪和吸收。
“棋子，剛纔她說了棋子。”
孫悟空忽然閃過女童的話語：“這場戰爭，難道是四位聖人的圍棋嗎？”
圍棋，是兩個人的地盤爭奪戰。
聖人的戰爭，當然不是孫悟空熟悉的圍棋。
但它的本質，和圍棋可能是一樣的。
“這場戰爭最後的勝者，就將有完整的盤古力量。”
一個聲音從孫悟空背後響起。
那是女童的聲音。
孫悟空沒有回頭：“若是如此，那也是假盤古。”
“你在質疑聖人！？”
女童愣了愣，冷笑道：“你知道聖人在哪嗎？”
孫悟空微微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女童大笑起來，充滿諷刺的說道：“這片血海是衆神所求的終點，卻早已被聖人棄之如敝履——聖人之道，早已超越聖域。”
孫悟空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他來到血海這麼久，從未見過聖人，連聖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只看到聖人的戰鬥，卻沒有看到聖人。
孫悟空眼中光華一閃。
“這聖域竟是聖人的棋盤！”
女童瞬間大笑起來。
“對對對，你是怎麼發現？”
但是很快，女童便輕蔑的說道：“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你連坐在棋盤對弈的資格都沒有，怎麼對抗聖人？”
血海當中，無數神靈的虛影聽到這裏，忍不住發出嚎叫。
那些淒厲的嚎叫連成一片，彷彿整片血海都在哭泣。
聖域、聖域，竟只是一個棋盤。
聖人已經走遠，就如同當年他們拋棄鴻蒙，現在他們連聖域都拋棄了。
這是何其強大、何其無情的聖人之道。
血海衆神的神智早已破碎，但知道真相，終究還是痛苦嚎叫。
只有孫悟空，依舊在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