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菜一湯一梅子酒,美人美景樂自逍遙。

    蕭逸嚥下甘洌微酸的酒液,暢快地舒了一口氣,“這日子過得也太舒坦了吧我都不想回去了。”

    沈圓眼珠一轉,突然對陸寂說:“我們賺錢在附近建農家樂吧。”

    陸寂掏出筆記本,嚴肅地點頭,“我等會就開始查資料。”

    拿着酒杯的手臂懸在空中,蕭逸的嘴角抽了抽,一臉無語。

    “你們不是道士嗎不應該斬妖除魔,保衛四方嗎怎麼還做起農家樂來了”

    沈圓看着他,沒說話。

    蕭逸:“差錢不我出。”

    幾杯小酒下肚,蕭逸打開了話匣子:“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超自然現象,實在是太神奇了,真的,如果你不說的話,我當時肯定就幫那個女鬼按電梯了。誒,對了如果我當時按下去的話,會”

    “會快樂齊天。”沈圓冷靜地打斷了他的話。

    蕭逸哆嗦了一下,不敢想象是哪種“快樂”。

    陸寂被他倆的對話提醒了,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沈圓,“掌門,之前您讓我挑選單子,目前根據我的瞭解,只有這兩個單子沒人接。”

    上回跟重陽觀重複接單是一個意外,現在既然知道了這個規矩,陸寂自然不會再挑選被人接過的單子給沈圓。

    沈圓點點頭,隨便瞄了一眼,說:“就那個兩百萬的吧。”

    伸長脖子的蕭逸吐槽道:“你只看了後面那串數字吧。”

    “你喝多了。”沈圓微笑着從他手上拿過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蕭逸眼巴巴地盯着那杯酒,拍桌抗議:“我沒有我從來沒有醉過”

    沈圓瞥了他一眼,“上一次尿牀是什麼時候”

    蕭逸:“”

    “唉,都喝斷片了。”沈圓一臉惋惜。

    蕭逸:“”

    陸寂擔憂地看了一眼正在跟蕭逸逗趣的沈圓,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出聲提醒道:“掌門,這個單子是聯合單,處理起來恐怕比較麻煩。”

    聯合單是指兩個及以上的非關聯委託人聯合在一起,發出的同一個任務。

    一般情況下,這種單子費時費力,需要在多個地方間奔走,最後將細碎的線索拼湊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由於“羅生門”的存在,哪怕結果一樣,不同人之間的闡述也不一樣。

    這是對調查工作的極大考驗。

    沈圓沉吟片刻,問:“具體的委託內容是什麼”

    “運勢。”

    沈圓愣了愣,抿脣道:“接了。”

    看沈圓的模樣,大概是有把握的了,陸寂點點頭,迅速發出接單的消息。

    羣主很快給出了迴應,通知他們下午前往委託人所在的地方。

    下午的話

    “修繕圍牆的人也是下午到,需要讓他們換一個時間嗎”陸寂擡頭問。

    “不用。”頓了頓,沈圓伸出食指指向蕭逸,“讓他跟着我吧。”

    說到運勢,誰能比得上富二代的運勢

    蕭逸剛剛趁沈圓和陸寂說話時不注意,悄悄把整壺梅子酒抱在懷裏,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注意到沈圓的視線,他頂着兩團酡紅,笑呵呵地打了個酒嗝,“我上次尿牀在小學二年級。”

    沈圓:“”

    真是一個讓人後悔的決定。

    西佑街58號,住着聯合單的第一個委託人,謝東樹。

    沈圓和蕭逸看到他時,俱是一驚。

    他兩頰凹陷,眼眶發黑,身上的皮膚如老樹皮一般皺皺巴巴,行走時關節作響,如行將枯木的老人。

    然而當他開口,卻又像是一個沉穩的青年:“三年前,我大學畢業,進入一家有名的私企工作。本以爲時運亨通,卻沒想到在工作上錯誤連連,受盡同事和上司的打壓。當時的女友對我不離不棄,我不勝感激,想要給她一個求婚驚喜,卻沒想到在去酒店佈置的路上,看到她與她上司擁吻的畫面。”

    蕭逸一臉同情,但又忍不住插話道:“也許你是不適合那份工作,換一份會不會好些”

    謝東樹笑了一下,眼底滿是苦澀,“後來我換了無數份工作,但卻沒有一份是能讓我幹超過一個月的。我一直以爲是我個人能力不足的原因,悄悄去觀察過在我之後入職那些公司的員工,發現有些人的能力遠不如我,卻能得到同事喜愛,上司提拔。”

    蕭逸張了張嘴,不等他把話問出來,謝東樹便繼續道:“爲人處事上我可以保證我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大學期間我一直是學生會會長,在學生和老師裏的風評還算不錯。”

    沈圓合上筆記本,點頭,“我知道了,還有別的要補充嗎”

    “語言是蒼白的,只要你們往下查,就知道這件事必定有蹊蹺。”頓了頓,謝東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乾癟的手,輕笑着說:“若是沒有結果,說明我這條命本來就不應該存在於這世間吧”

    “沒有哪條命不該存於世間。”沈圓冷冷地說,轉身離去。

    謝東樹愣了愣,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輕聲說:“那就麻煩你了,我只想要一個公道。”

    蕭逸左看看右看看,見沈圓步速飛快,自己再磨蹭一下就要追不上了,趕忙丟下一句“你好好保重”而後往外跑去。

    下一戶委託人離這裏不遠,步行就能到。

    見沈圓沉默了一路,蕭逸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小聲問:“生氣啦”

    “沒,只是不喜歡那句話而已。”

    沈圓默了默,突然將自己的右手攤開,面無表情地說:“算命的也是這麼說我的,可惜我現在活得好好的。”

    蕭逸看得分明,沈圓的生命線短得可怕,甚至還模糊不清。

    任誰來看,都是短命之兆。

    “這個”蕭逸摸了摸頭,乾笑着安慰道:“封建迷信不可信,不可信咳咳。”

    完了,忘記沈圓是“封建迷信”從業人員了。

    不過沈圓就像是沒聽到一般,什麼話都沒說,擡手敲開第二戶委託人的房門。

    “你們是喔,進來吧。”桑泉讓開身子,略顯侷促地用圍裙擦了擦手。

    桑泉看上去比謝東樹要“正常”許多,甚至還泡了兩杯茶給沈圓和蕭逸。

    蕭逸的鼻子靈得很,聞出這茶質量不好後就想放下。

    餘光瞥到沈圓一口氣將茶水喝光,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將茶杯放在嘴邊抿了抿。

    “我23歲嫁給我前夫,婚後過了一段美滿日子,但很快我家的公司就出事了,破產清算完後,我前夫也向我提出了離婚。我心氣高,他說離我就離了,沒想到離完後發現我已經懷孕,爲了有錢生孩子,我出去打零工。沒想到加班得太晚,回來時沒注意腳下的路,一摔倒,孩子就沒了。”

    桑泉在說這些話時臉上無悲無喜,就像是在闡述別人的故事。

    蕭逸放下茶杯後,想了想,好奇地問:“你們是怎麼聯合在一起的啊原本就認識嗎”

    目前聽到的這兩個經歷,其實說詭異也詭異,但說普通也普通。

    只不過在普通中,又顯得格外的悽慘罷了。

    桑泉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給蕭逸看了看,“最開始是有人在本地貼吧講述自己的經歷,後來說的人多了,就建了個羣。謝東樹讀的書多,說我們可能是被人害了,所以就提議大家分別出點錢,請一個道長過來看看。”

    “願意的都拿了錢出來,不願意的就退了羣。”桑泉說完這話,微微嘆了口氣,視線失焦地看着虛空中的某個點,慢慢說:“這是我最後的一點儲蓄了,我沒考慮過未來,只求能讓我苦個明白。”

    任誰在知道自己受過的傷和苦可能是人爲導致的,都不會甘心。

    哪怕查清真相的代價是生命,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沈圓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快速寫了幾個字,起身告辭:“需要拜訪的地方有點多,我們就不在這多待了。”

    桑泉跟着起身,拘謹地笑了笑,捏着圍裙說:“麻煩道長了。”

    走出門後,蕭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小聲嘀咕:“她看起來很有教養,如果不是家裏破產的話,現在應該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真是可惜。”

    沈圓的腳步一頓,突然轉身。

    蕭逸一臉懵逼,看着沈圓跑去找桑泉問了幾句話後又跑回來,趕忙問:“你去問了什麼”

    “你提醒我了,我去問了她家裏的住址和出事的時間,然後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沈圓微微喘氣,一雙杏眼亮得驚人。

    “什麼事”

    “她家裏出事的時間,跟謝東樹大學畢業的時間,幾乎重合。”

    蕭逸倒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就是說”

    沈圓看着他,抖了抖手上的筆記本,“就是說,如果之後的委託人也是在這個時間點出的事,人爲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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