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凡你說啥俺咋不入你的眼了俺這身段兒，這臉蛋兒，俺還沒嫌棄你呢你倒是嫌棄起俺來了俺跟你說，俺再也不理你了”
說完，裴珊珊也不管站在一邊兒的老爹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當銅鈴鐺瞪出來，撒開了腿也不顧腳踝扭了，扒着土堰子上的蟣子草就滾上了大路，撒開腳丫子捂着臉就跑遠了。
“陳小凡這事兒俺給你沒完回頭老子就把你給擼了”
衝着渾濁的水流狠狠地跺了一腳，裴大河顧不上自己半天褲子都被水打溼了，轉身抓着手上的公文包，跟個成精的蛤蟆一樣匆匆兩步踩上了河岸，一邊兒喊着閨女的大名，一邊兒朝着土堰子上艱難地爬着。
“你敢這村幹事是何主任親自做主的，你要是給俺擼了，俺就去縣城找何主任告狀，告你狗日的侵吞公產，告你狗日的亂收費，你看俺敢不敢”
抓着大黑的狗項圈，陳小凡跟個村裏的潑婦一樣指着裴大河不剩幾根兒頭髮的大腦門兒吆喝了起來。
這一吆喝，裴大河就像是鬆了勁兒的皮球一樣猛的貼在了蟣子草上，轉過身來臉上的膘子肉一個勁兒的亂抖，白蘿蔔頭兒一樣粗的手指頭衝着陳小凡指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半句話來，只能含恨地嚥了一口唾沫，脫了腳上的爛皮鞋這纔算是光着腳丫上了土堰子。
眼瞅着這老東西發動摩托追了上去，陳小凡站在水溝子裏一陣發矇，眼前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樣，不斷迴響着裴珊珊剛纔的尖叫聲。
媽的，這下子算是徹底掰了
伸手從河溝子裏抓了塊紫青色的鵝卵石衝着遠處的蘆葦蕩子狠狠地扔了出去，陳小凡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自個兒埋進這淅瀝瀝的水流裏洗個痛快，可就在這時候，陳小凡身旁的大黑忽然狂吠了兩聲，掙開陳小凡無力的大手就朝着大路邊兒竄了過去。
隨着大黑綢緞一樣黑亮的身影朝着前頭一看，陳小凡猛地發現不遠處的小土堆上，自個兒的養爹陳老根就在上面拄着柺杖站着，彷彿一顆隨時都要倒下的野草一樣，斑白的兩鬢跟着太陽映出絲絲的晶汗來。
“哥你咋來了”
陳小凡一看是陳老根，趕緊轉身抓起水坑子裏的鐵勾瓢子竄了上去，剛走到陳老根面前還沒說上話，滿臉陰沉的陳老根兒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陳小凡的脖子上：
“狗東西你睡了人家支書的閨女了”
“俺沒”
苦哈哈地捂住脖子，陳小凡憋在眼眶裏的淚水就像是被人打開了個閥門一樣，嘩啦啦得就流了滿臉：
“俺啥都沒弄，他裴大河就衝過來給了俺一巴掌俺咋說也是個爺們兒，能咽的下這口氣”
sp;“真沒糟蹋人家閨女兒”
“真沒”
“那就成事兒既然都出了，咱老陳家就不能認這個賬，知道不”
伸出枯黃的老手對着陳小凡的肩頭拍了拍，陳老根看着養兒子脖子上紅塌塌的一片巴掌印兒，忍不住軟了口氣：
“咋樣兒呀疼不疼”
“不算啥，不算啥，比小時候用鐮刀棍兒打屁股的時候輕多了。”
陳小凡憨憨一笑，伸手一抹臉上的淚，跟着老哥就下了土堆。
遠遠地對着爛泥灘上的芋頭苗望了一眼，知道陳小凡這一晌兒確實沒耽擱，陳老根衝着擅自脫逃的大黑狠狠地來了兩腳，這才領着心思沉重的陳小凡回到了家。
上了堂屋吃了飯，陳老根也沒留陳小凡在家多待，對着想要多嘴的馬蘭花使了個眼色讓她閉嘴，轉身就從廚房裏端來了飯盒，讓陳小凡晚上隨口喫點兒，下午就別下山了。
知道這會兒的村裏還不定怎麼傳自個兒和裴珊珊的鳥事兒呢，陳小凡也乖乖地點點頭，抓着飯盒拎着大黑，趾高氣昂地跟打贏了仗的將軍一樣出了門。
知道越有事兒越要裝作不在乎，陳小凡在路上遇到個熟人還主動打了幾個招呼，雖然心裏頭直打顫，但是這臉上的模樣還是要裝出來的。
好在現在正是飯點兒，稻田村裏能遇到的人也不多，陳小凡很順利地就上了山，拴緊了這不老實的大黑，自個兒往窩棚裏一鑽，抓起枕頭下面的麻衣神相就給自己算了一卦。
“大吉去災避禍”
陳小凡望着卦象上的讖語，心裏頓時鬆了口氣，把這本寶貝往枕頭下面一塞，長舒了一口氣就躺在了涼蓆上睡了起來。
既然是大吉大利，這何主任的門頭一搬出來，裴大河那個老東西看來是不敢整俺了
奶奶的，老早就看不慣這個假正經的混蛋了，自個兒都他孃的快把陳安娜的理髮店當家了，還瞞着珊珊他娘，這會兒倒找俺的茬了，哼你當俺真的想要當你的女婿啊
抓着手上的打爻草往嘴裏一塞，陳小凡跟個二傻子一樣衝着自個兒吼了兩句，帶着一腦門兒的悔恨捂着腦袋就鑽到了毯子裏，一個人睡着了。
抓着毯子睡覺雖然是沒能悟出痱子來，可是陳小凡這肚子很快就不老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馬蘭花中午燉的蘿蔔沒洗乾淨，陳小凡這肚子到了後半晌兒就跟淌了水一樣，嘩啦啦的一泡接着一泡。
終於感覺自己快拉死了，陳小凡掙扎着提上褲子從雞窩後面的茅廁鑽了出去，扶着石頭牆把自個兒往夕陽下一扔，整個人就跟條死魚一樣橫躺在了天地之間。
“不成，俺得去找孫黑子拿服藥，這再堅持就該死在這兒了”
捂着肚子直起腰，陳小凡繃直了兩條腿從棚子頂上抓了一根棗木棍兒，撐着自個兒的身子就往山下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