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夜刺客 >第003章 夜半修羅
    江小寒從來不去想,自己將要殺的人是善是惡,是不是該死。 .或者他是不願意去想。在這大寧王朝裏,誰不是活得像一隻螻蟻?朝生暮死,卑微苟且。

    殺人放火金腰帶,連書裏都這麼說。江小寒不想做什麼好人。自己的義父江大力,一輩子老實巴交,還不是窩窩囊囊地死於非命?或許只有做惡人,才能在這世活下去。

    江小寒狠狠咬着牙,起身點燃三支香,對着堂屋神位一個小小的泥塑神像恭敬地拜了三拜。這神像渾身漆黑,面相兇惡,與別人家供奉神像那慈眉善目的表情截然不同。

    與人間司命少卿、司天卿等官職相同,天的神仙也是各管一處。而這漆黑的惡神,正是掌管夜晚的神祇——司夜之神!

    小屋的門緊緊閉着,死氣沉沉。直到日落西山,夜色降臨,才吱呀一聲輕輕打開。

    院那隻幼犬歡天喜地,正打算奔前去,卻又停住了腳步。門口站着的人,與它午遇到的,似乎並不是同一個人。

    門前這人一襲黑衣,臉戴着玄鐵面具。面具圖形兇惡,赫然是一隻鷹隼的面孔。幼犬嗅了嗅鼻子,對方身的氣味正是江小寒的味道。可是原先那個卑微、猥瑣,苟活在安陽城西的小混混卻不見了,彷彿變成了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江小寒足尖點地,身子輕盈地躍牆頭,原地卻還殘留着一個虛幻的影子,過了片刻才散。這情形詭異至極,惹得那幼犬忍不住吠叫起來。而江小寒如同一隻黑色大鳥,早已投入夜色。

    冬日天黑得早,許多人家剛剛亮起燭火,還在準備晚飯。江小寒從屋脊閃身而過,沒有露出一絲行跡。

    這次的目標太大,江小寒相信,楓葉這次出動的人手,肯定也不少。而這些人,此刻肯定與自己一樣,也從四面八方往福岫巷彙集。

    今夜,福岫巷,註定要血灑滿天……

    江小寒輕輕巧巧爬牆頭,不遠處的陰影裏早已藏了一個黑衣人,與他同樣打扮,臉戴着猛獸面具。兩個人只是對視一眼,誰也沒有打招呼。

    院子裏燈火輝煌,似乎正在辦宴席。今天是司命少卿陳東昇的四十壽辰。堂,陳東昇端坐主位,喜氣洋洋地接受子侄的敬酒。陳東昇近幾年傍靠山,風頭正勁,前途無量,說不定再幹一年,有機會坐安陽城主的位子,甚至能更進一步,進入朝廷樞四部任職。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謹言慎行,韜光養晦。因此陳東昇今天過壽,並沒有大操大辦,只是舉辦了一場家宴,把族的子侄請了過來。

    之所以選在今天動手,是因爲這個原因吧?家族聚會,一打盡!江小寒忍不住想道。

    院牆外茂盛的槐樹把他的身形完全隱藏起來。院子裏的人萬萬想不到,院牆早已隱藏了幾十個冷血的殺手。這次的目標很大,楓葉出動了三十五人,他們次刺殺青陽城清水幫幫主的人手還要多。

    “先生這是下了血本了!”江小寒心裏又暗暗嘀咕。

    夜色越發深沉,但行動的信號還沒發出。江小寒百無聊賴,卻又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旁邊那人也是一動不動,彷彿是泥塑的一般。江小寒不知道他是誰。

    楓葉的刺客,誰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他們所瞭解的,只是一具具冰冷的猛獸面具。唯有楓葉的領頭人——楓葉先生,才知道每個人面具下的真正面孔。

    這些面孔,或許只是一個如江小寒一般卑賤、不起眼的小人物,或許是酒店裏每日迎來送往,笑臉對人的店小二,也或許是某個成名遊俠、一方豪強。大寧朝人人尚武,武者衆多。

    天脈、玄脈的高手或許不屑於加入這樣的組織,但不少地脈的人卻很樂意做這樣的事。這些人加入到楓葉,只是爲了最簡單的目的——豐厚的酬勞。

    三十五人,酬勞得分三十五份,不知道落到手裏能有多少。江小寒忍不住在心裏盤算起來。這麼多人分酬勞,定然是誰的功勞最大,誰得大頭了。想到這裏,江小寒一雙眸子忍不住便朝大院最亮堂的堂花廳看過去。

    夜風驟起,陳府堂的琉璃屋脊,忽然出現了一個挺拔的身影。在黑暗,這道隱約的黑影飄飄渺渺,誰也不知道這人是如何會出現在那裏的。但黑暗那三十五頭猛獸,看見這道人影,卻彷彿嗅到了鮮血一般,立刻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屋脊那人影伸手輕輕一揮,一枚血紅色的楓葉隨風而落。衆刺客見此情形,紛紛將收到的楓葉凌空拋下。一時間楓葉飄飛,在陳府大院的空飛舞。

    這是動手的信號,是血腥殺戮的開始。

    陳東昇是一城司命,府護衛衆多,更有不少高手。然而這些護衛在這深宅大院裏呆久了,難免警覺下降。今夜難得快活,許多護衛也在偏廳喝酒,划拳行令,觥籌交錯。

    漫天楓葉,紛紛揚揚。府僅有的幾個值守武士見了落地的紅葉,正覺詫異,還沒回過神來,便察覺到疾風迎面。反應快些、身手高些的,下意識向後仰身,身幾乎與地面平齊,堪堪躲過了這致命的偷襲。

    而更多的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聲嘶吼卡在嗓子眼,便身首分離。他們到死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到天子腳下,王朝大臣的府邸行兇。

    忽然響起的嘶吼喊殺聲,立刻驚動了廳堂喝酒的陳府護衛。這些人畢竟經過了嚴格的訓練,手酒杯一摔,大聲呼喝着跳了出去。

    楓葉組織人人互不相識,這固然增加了組織的神祕性和安全性,卻也帶來了最爲致命的問題。行動的時候,人人各自爲戰,並沒有什麼攻守相配。他們只有一個目標——殺人!殺更多的人!

    片刻間,陳府大院已經廝殺一片。地躺下了不少死屍,那是陳府的家奴、侍女和武力不濟的護衛。鮮血在青石板低窪處匯聚成一片片血灘,濃重的血腥氣瀰漫在空氣,令人聞之作嘔。

    附近街巷全都是官宦人家的宅院,佔地廣闊。儘管陳府已經是殺聲震天,但經過重重院牆傳到外面,也只剩下了細微的呼喊聲。今夜,陳府彷彿變成了一座孤島……

    江小寒並沒有着急躍進院加入廝殺,而是在牆頭等了一會兒。與這些護衛交手有什麼意思?若是能親手殺了陳東昇,纔是頭功!

    他一眼掃過去,便找到了一條通往堂最快的路徑。江小寒激動得心血涌,雙手一撐牆頭,穩穩落到院,足尖一點青石地面,身子彷彿化爲一道流光,迅疾無地朝堂而去。

    陳家男兒自然也是自小練武,只可惜家族男子資質不高。到如今也只出過一兩個地脈武者。這兩個人,還因爲貪戀權勢,一心做官,而荒廢了武學修爲,以致於現在與普通人也沒什麼分別。

    正因如此,喊殺聲響起時,堂一屋子的男子漢立刻便拿起了儒生長劍,卻是沒人敢衝出去與殺手交手。

    他們在心裏祈禱着自家的護衛能夠抵擋住敵人的進攻。然而一聲聲自己人的慘叫,卻又讓他們心驚肉跳,忐忑不安。

    江小寒衝到堂前,果然快人一步。他暗暗驚喜,正要衝進屋裏,猛然感覺身側風聲響動,又快又沉。江小寒不敢大意,腳下陡然發力,身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閃到了一旁。而那勢在必得的一棍,卻只砸在了一個虛幻的人影身。

    躲在門口那人不由得“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功夫?”

    江小寒後背冒出冷汗,隱藏在鷹隼面具後的臉也變得煞白。他勉強站定,擡頭一瞧,門口已經站着一個年男子,體格健壯,一根鑌鐵短棍橫在胸前,凜如山嶽。

    “流光遁!”江小寒不肯在氣勢輸給對方,沉聲說道。

    他的嗓音經過刻意修飾,變得嘶啞蒼老。門口那人不僅不能分辨出江小寒的身份,連對手真實的年紀也聽不出來。這人眉頭一皺,似乎沒有聽過這一路武技,略略沉思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起來。

    “呸!我當是什麼厲害功夫,原來是氣脈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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