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動了一下手臂，發覺渾身彷彿散架了一般，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昨夜那兩道陰陽氣旋，彷彿把他身體裏所有的生命力全都抽空了一般。江小寒感覺自己的生命像一點微弱的燭火，只要來一陣風，能刮滅了。
楊木蘭躺在他身邊，不知是生是死。江小寒伸手過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發覺楊木蘭氣息平順，這才放心。他鬆了口氣，頹然躺倒，恨不得永遠沉睡下去。
然而他忽然看見身側出現了一雙穿着素白快靴的腳。這雙腳小巧玲瓏，分明是女子的腳。
江小寒暗暗吃了一驚，微微擡起眼簾，果然看見水仙站在身邊。
水仙也在看着他，面無表情，依舊那麼冷峭，拒人於千里之外。迎春則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周圍幾具三尸教徒的屍體。
她們兩人身都有傷，昨日藉着江小寒擰的藤葛繩索，好不容易爬懸崖，天已經黑了下來。
二女也不知道江小寒要去哪裏，站在山頂朝下一看，看見石冢方向火光閃耀。無奈水仙腿腳受傷，腳程慢了不少。兩人黑燈瞎火在山裏轉了一夜，直到天矇矇亮，才趕到了軒轅墳。
她們一來，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大驚失色。江小寒和楊木蘭都像死了一樣，更讓她們心不安。直到水仙看到兩人還有氣息，才鬆了口氣。
江小寒看見水仙，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心想，我受了這麼重的傷，不用她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她這真是瞎貓碰死耗子……
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絕不可能有還手之力，江小寒反而釋然了。活着太累了，掙扎求生更累。
江小寒強撐着斜靠在石塊，意興蕭索地說道：“水仙姑娘……這下你的銀針……該不會瞄不準了吧？”
迎春拉了拉水仙的袖子，十分不忍。
水仙寒着臉，冷冷地說道：“我的銀針用完了。”
江小寒淡淡一笑，又道：“你用劍%……也是一樣的……”
水仙一言不發。迎春忙道：“江小寒，你別再說了。你們怎麼會搞成這樣？你到底受了什麼傷？”
江小寒緩緩搖了搖頭，嘆道：“現在不用你們動手，我恐怕也活不成了。不過，請你們把木蘭帶走……”
水仙眉頭一挑：“你願意看着她變成一個殺手？”
江小寒苦笑一聲：“你說得對……像我們這樣的人……只剩下一條命可以賣了……唯有把這條命變成刀劍……纔不會受人欺辱……”
水仙怔忪半晌，終於點頭：“好，我答應你！”
“多謝。”江小寒輕輕擺了擺手，“快走吧……陰寒冰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回來……”
“那你呢？”迎春眼圈一紅，忍不住問。
“幹我們這一行的……一開始有暴屍荒野的準備了……”江小寒淡淡地笑着，彷彿在談論另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我不死……我再去找你們……”
水仙臉頰抽動了兩下，忽然說道：“如果你不死，到巨澤城東向陽客棧的天字號房來找我們吧！”
石冢重新歸於平靜，遠處山林裏鳥聲不絕。江小寒半躺在一塊大石頭，看着滿天流雲，忽然想起慕容雪。他慘然一笑，輕輕合雙眼，再也不說一句話。
斜靠了許久，陽光照在身，有了一絲暖意，江小寒也有了一點力氣。他顫抖着雙手，將貼身藏着的如意真經，和楓葉先生交託的那封書信都拿了出來。
書信和經書都用油布包着，雖然染了一點血跡，但保存完好。江小寒隨手將書信丟到一邊，看也不看。自己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麼楓葉先生的任務？
他輕輕翻開如意真經，一眼看到那一段記載流雲訣的字。江小寒看了兩行，便昏昏睡去。醒過來又接着看兩行。如此再三，時而昏睡，時而清醒。眼看着天色又慢慢黑了下來，自己居然還留着一口氣，江小寒不禁苦笑了幾聲。
他心想，這種慢慢等死的滋味，實在太難熬了。如果能睡一覺，再也醒不過來，纔算舒服。
想到這裏，江小寒索性將如意真經塞進懷裏。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實，夢裏一會兒想起流雲訣的心法，一會兒又想起幻化陰陽之境的心訣，過了一會兒又冒出來玄陰離合大法的口訣。
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時候，江小寒居然又睜開了眼。他擡了擡胳膊，驚喜地發現自己居然有了一點力氣。
見此情形，江小寒心升起一絲希望，暗想，難不成閻王爺真的不肯收我？
他想起昨夜半睡半醒之間的情形，猜到一定是自己連日來生死交迭，對於如意真經的領悟有所提升，這才能夠保住自己一條命。
想到這裏，江小寒不由得興奮起來，也不想着等死了，強撐着盤腿而坐。他將流雲訣運轉了兩邊，體內雖然還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力氣，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等到下午的時候，他又努力回憶起玄陰離合大法的心訣。雖說谷通天只念了一小段，但那一段正是陰陽互易的關鍵。江小寒本聰明，揣摩半天，居然有了些心得領悟。
若是平常，他一定不會嘗試着去修煉這種玄功。因爲陰陽離合大法乃是天脈的神功，稟賦不到，根本無法修煉。強行修煉反而會導致經脈錯亂，有生命危險。
但現在自己命懸一線，死馬當活馬醫，江小寒也無所顧忌了。天脈神功玄妙精深，江小寒把它當做氣脈的幻術。用駕馭幻術的心法，來操縱所謂的陰陽二炁。
這一夜，他一點睡意也沒有，索性繼續盤腿運氣。直到第三天清晨，江小寒驚喜地發現，自己思妙想的方法居然奏效了。體內那虛無縹緲的陰陽二炁，也像幻術變出來的東西一樣，隨他心意掌控。
一會兒陽氣充盈，全身便暖洋洋的。一會兒陰氣佔了風，便好像吞了個冰塊，涼氣沁脾。
經過這一夜的修煉，他也發覺自己的內傷好了許多，最起碼不像先前那樣奄奄一息，一陣風都能吹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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