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去檢查了太子和三皇子要乘坐的那輛馬車。馬車不但外面華麗，裏面裝飾也十分精美。座位兩個人坐着寬敞，一個人的話，歪着躺着也行。下面除了放東西的擱架和鬥櫃，正好能放下一個蹲坐着的下人。等檢查完車裏車外的每個細節，我就把侍衛的制刀、制弓和一捆箭塞在了座位底下，掩耳盜鈴地拿箱籠包袱擋着多帶點兵器心裏不慌。看着我這如臨大敵的樣子，太子只是默默翻了個白眼。
假裝婢女這事情，想想還是彆扭。我不願意讓前朝後宮太多人看見，頭一天晚上就分別又去皇后、淑妃和太子妃那裏告了個別。還沒等天亮，就起來換衣服梳頭，打算提前去馬車裏躲着。
太子妃給的那件橙色綢衫和綠紗裙子，我覺得還是太鮮豔搶眼，只揀了一件淺藍細布衫子和一條鴉青裙子出來穿。靜思堂好幾個宮女一起給我梳的那個麻煩髮型，我自己根本弄不出來。進宮的這五六年裏，一直是頭髮剪短些，梳男子髮髻。對着鏡子折騰半天，連李慕賢進宮之前梳的那個頭都想不起來怎麼弄了，只好把頭髮左右一分，在耳朵頂上編了兩根辮子，差不多挽了挽，就出了門。胭脂香粉這些我本來就不愛用，對着鏡子看了看，覺得臉上的青紫也消得差不多了，便連粉都沒打，挎上自己的包袱就出了門。
其實穿什麼、戴什麼都無所謂，軟劍和匕首在身上藏好了是最重要的。
正害怕被人看見，就撞上了幾個起來梳洗準備去換班的。她們一見我就哈哈大笑，還跑回房去把睡着的人也都喊醒了，一個個披着衣裳趿着鞋跑出來看我。我趕緊提着裙子，加緊腳步往外跑。背後還有人追着嚷嚷：“前些天看着還值十兩銀子，今天把臉一洗，怎麼就值二兩了”“哎呀你那梳的是頭麼那是綠頭蒼蠅”
簡直是一營的刁婦省得有一個能嫁出去
藉着熹微的晨光，我又把馬車裏外檢查了一遍，幫着膳房的內監把準備的茶水、小食放進鬥櫃裏。準備完了，我就盤着腿坐在車裏打起了盹。到真正出發，還有一個時辰呢。
因爲出門，極少離開後宮的三皇子今天也早起跟着上朝去了。
下了朝，太子和三皇子也提前來了馬車邊，一邊查看自己的東西是不是都帶上了，一邊等着啓程。
一掀開車簾子，太子看見賊頭賊腦縮在車裏的我，立即皺了皺眉頭。三皇子笑着嘆道，說：“宮中都是熟人，鳶英領都不敢見，出了宮可怎麼辦”
太子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說：“一會兒父皇還要親自過來送行，你可躲得過去下來”
“是”我趕緊乖乖跳下車來。
“你那鞋”太子不悅地丟下車簾，轉過了身。
我低頭才發現，我在鴉青裙子底下穿的還是平日穿的官靴。
“微臣想着走路方便”
“換了。”太子轉臉對三皇子說：“三弟，回後宮去換身衣服、用些早膳吧。淑母妃估計還在擔心你，回去坐回吧，只是記得早些出來。”
他們走了，我也沒有回營房去，只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鞋換了。二三和三七都不是第一天當差了，這些天她們接管事務，什麼都井井有條，不必多嘴多舌再去跟她們告一回別。
宮女給我送來的那雙淺口粉紅繡鞋有點小，所以我不愛穿。再說，這鞋臉子上繡的那幾朵針腳粗糙、形狀歪扭的小桃花，我實在瞧不上。縱使我自己不會繡花也瞧不上
一身青裙子下面穿着雙粉鞋，怪里怪氣的，一看就不正經。
我站在馬車邊等着，時不時拽拽裙子，生怕鞋面露出來。
太子和三皇子各自回去打了個轉兒又回來了。
眼淚汪汪的後宮女眷們只能送到內宮城門口。皇后、淑妃、太子妃、長公主連同她們的宮女一個個擠在門口、隔着門檻遠遠看着。
跟隨兩位皇子出行的隨從也漸漸到了，顧景新、吳元貴、還有幾個文武外臣，都是些年輕面孔。
皇上確實帶了幾個臣子來給兩位皇子送行，說了幾句叮囑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這些天裏一直在說，昨天晚上在鳳坤宮擺的晚膳上也在說。所以，說了幾句話，就看到了我這邊。皇上皺了皺眉頭，嘟囔了一句：“還不如穿男裝好看。”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轉向了這個怪里怪氣的丫鬟。
我草草行了個禮，低着頭不說話。
他們樂意看就看去吧，無所謂。我擔心的只有二皇子。他也在送行的人羣中，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