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京 >160.醫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裴青與楊繾,總算能讓靖陽和季景西緩上一口氣, 雖仍舊無法做到徹底的安心養傷, 至少負擔少了許多,加上靖陽不負衆望地找到了水源, 整個平城算是基本走上了正軌。

    可惜裴青楊繾初來乍到,雖家學淵源齊孝侯世子乃將門之後,楊繾上面也有個政事玩得極溜的親爹可畢竟一個是被常年排斥於家族勢力之外的落魄世子, 一個則是嬌養長大的貴女,即便有心幫忙,想上手城中的事務也並非易事, 還需靖陽與季景西從旁指點。

    說到底, 論一方治理,幾人都是生手, 誰也指望不上誰,哪怕看起來最靠譜的季景西也不過臨危受命, 摸着石頭過河罷了。平城到現在都還未生亂子, 已經可以算的上是奇蹟。

    重逢敘舊都不過後話,爲了能讓兩位傷員卸下擔子好好養傷,裴青與楊繾第一時間投入到了忙碌的事務中。平城受此大難,人口驟減,人手嚴重不足, 跟着他們從京城來的人都各自領了差事, 王子歸被楊繾送至裴青那邊, 暗七也被拉了壯丁, 暫時從暗衛身份裏脫出來。

    這也是楊繾瞧見如今的無風后的想法,爲此她特意詢問了暗七,後者倒是並無異議,只是在名字稱呼上有點小變動。

    既是要脫出國公府的暗衛身份,“暗”字輩的稱謂再用便不合適了。楊繾問了暗七本名,後者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一個姓氏,聽到這個姓氏時,楊繾着實驚訝了一瞬。

    “你姓謝”她不由自主地與身邊的季景西對視一眼,後者也是滿臉訝異。

    暗七點頭,“屬下本名謝影雙,乃陳留謝氏旁支。”

    楊繾努力回憶着謝家譜系,“影字輩,那你該算師兄謝卓的堂姑姑”

    謝影雙笑了,“不敢與謝大人攀親。影雙一家自曾祖輩起便已搬離謝氏祖宅,出了五服,已是兩家人了。小時候家中受災,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屬下機緣巧合入國公府,小姐且放寬心,影雙生是國公府的人,死後也是要入國公府衛冢的。”

    楊繾不太樂意聽這話,卻也沒反駁,起身將人扶起來,“那今後就要辛苦影雙跟着我了,我會在信中與大哥說明此事,自今日起,便以本名示人吧。”

    這回換暗七驚訝了,“小姐留一個謝姓之人在身邊可妥當屬下不介意改名換姓。”

    “姓氏名諱乃長輩所賜,非迫不得已,爲何要換”楊繾道,“再說,我楊繾身邊怎就留不得姓謝的了謝彥之還敢與我搶人不成你只要不是與他同姓”她朝季景西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這天下就沒我信國公府用不得的人。”

    暗七被她難得的囂張姿態逗笑,眉眼都柔下來,“小姐說行就行。”

    季景西聞言大笑撫掌,“真該讓京里人聽聽明城縣君這出類拔萃的囂張話語,瞧瞧,這是什麼一等國公府的滔天權勢啊,怕了怕了。”

    平日鮮少這般囂張的明城縣君忍不住紅了耳根,沒好氣地刮他一眼,吩咐謝影雙下去做事,自己則重回案後,投身於多如牛毛的政事中。

    季景西笑意不散,懶洋洋地癱在軟憑几上幫她看條陳。他傷在心口,楊繾怕他傷勢癒合慢,連筆都不准他動,因此只能看,且看得極快,看完還順手將事務輕重緩急分了類,架勢像模像樣的,着實不像從未接手過政事的樣子。

    若是有旁人在場,定會發現兩人做事的習慣極爲相似,明明這些年相處的時日加起來也不長,卻默契的很,幾乎不用磨合便能做到完美共事。

    這都要歸功於他們同出身南苑書房,又都在不同程度上受過楊霖教導。楊繾自不必提,季景西也不是白白在戶部做那幾月苦力的楊霖是誰啊,大魏朝政界標杆,整個戶部的人都在下意識模仿這位頂頭上司行事,季景西當然也不過放着楷模當敝履。

    有人幫忙,事情做起來就比一個人快多了。平城雖小,蔡縣令生前行事卻極有章程,這讓他們省了不少功夫,真正難的是北境府太守留下的爛攤子。

    老太守去後,原北境府一應事務全留給季景西,原來的太守府所在之處已被北戎賊寇所毀,季景西便順勢將平城作爲暫時的大本營,事關整個北境事務的命令都從這一個小小府衙發出去。

    楊繾從未入過官場,如今甫一上手便是偌大的北境府,不過幾日下來,就險些愁到掉髮,恨不得一人當三個人用,且每時每刻都在思念在家父親和大哥。

    她也算是明白了季景西受傷至今爲何總不見好的原因有她幫忙,兩人每日也不過能睡兩三個時辰,可想而知先前這裏忙到何種程度。

    與她相比,裴青那邊也好不到哪去。自打接手平城及周邊鎮屬軍務,這位世子爺便再無一日敢放心閤眼,那廂漠北軍還在與北戎交戰,袁老將軍分身乏術,能派出一隊人馬支援平城已是仁至義盡,更多的還要靠他們自己。

    天災無情,旱情一日不過,就意味着他們一日不能全然鬆懈。北戎之所以要戰,也是與災情脫不開關係。平城雖然尋到了水源,卻也不過一處,想維持長時間用水遠遠不夠,更何況還有周邊各城鎮的百姓等着水救命,挖井探湖,當真不能停下來。

    這個重任原是靖陽公主的,如今也交給了裴世子,短短几日,裴青就熬出了一圈胡茬子,整個人從如玉公子變成了糙老爺們,任是誰第一眼都不敢認他就是盛京城姑娘們心目中那個的風流倜儻的美男子。

    溫子青也同樣忙得不可開交,平城遇襲前他大多在漠北各處救治災民,如今礙於靖陽和季景西的傷勢,這些日子倒是留在了城中,除了每日例行爲兩人診治,更多時候都待在城南,那裏聚集了大量瀕臨死亡、飽受病痛折磨的百姓。

    沒人知道挽救了他們性命的白衣青年就是朝中高高在上的國師,他們只知道這個年輕人是百姓們口中的活菩薩神醫,是他不知疲倦地救了無數人,也是他讓平城在空了半個城的情況下抑制了疫情的發生。爲此,城中甚至有人爲他立了生祠。

    知道他厲害,早在當初他剛入京時便曾斷言五月北方有變,如今細想起來,楊繾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得不打從心底對溫家人心生敬畏。

    結束了一整日的忙碌,到晚膳時,空蕩蕩的議事堂偏廳逐漸開始有了人氣。溫子青一如既往是最後一個踏進門的,剛露面便聽到靖陽公主的招呼聲,“快點,就等你了。”

    即便如此,年輕的國師也未曾加快腳步,彷彿丈量過步子一般悠然走向在屬於自己的席位,入座後便極爲自然地拉過身邊人的手探脈,動作一氣呵成連貫至極,看得隔了一席的季景西眼疼心燥火氣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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