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葉承浤散衙後, 又和同僚們去酒樓用過晚膳纔回來, 低着頭一邊走一邊嘆氣。

    這些天他的心情可謂是大起大落,先是大哥回來, 震驚之餘, 他被嚇了個半死, 生恐大哥知道了他當年所做的事情, 會來找他報仇。接着就是老太太受傷又受刺激,竟然連話都不能說了, 這下他連個商議大事的人都沒了。沒想到大哥對他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似乎完全不曉得自己做過的事情, 而且大哥還借病辭官,這可真是太好了。高興了沒兩天,葉礪又參加武舉,本以爲不過是惹人笑話,沒想到六項武藝比試中, 葉礪竟然有四項是頭名, 再加上兵法謀略的話,很可能就是武狀元了。

    葉承浤重重地嘆了口氣, 大哥閒賦在家, 不足爲懼了, 結果葉礪又嶄露頭角, 這大房怎麼越來越厲害了, “這樣下去, 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啊”他覺得, 自己離侯爺的寶座越來越遠了。

    “輪到二弟做什麼”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

    葉承浤擡頭看去,正對上侯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頭一跳,忙擠出個笑容來,“就是工部的事,說出來也是心煩,不說了,大哥這是去哪兒”

    “正打算去壽安堂。”侯爺和葉承浤並肩而行,“走吧,今晚有事要宣佈,就等你了。”

    葉承浤心下忐忑,與侯爺走在一起,他總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而且,他總覺得有事要宣佈,對自己來說不會是件好事。

    自從老太太病倒之後,大家還是保持着晨昏定省的慣例,但都是來走個過場,露個面就走了。今晚侯爺提前說了有事,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等着。

    葉承源笑着看了看坐在正對面的孟氏,又去看梅氏,“三弟妹,你大嫂身體不適,可能要歇一段時間,不知道三弟妹願不願意暫時代管一段時間的中饋”

    “啊”梅氏被問了個措手不及,她向來不管這家中瑣事,沒想到今晚要宣佈的事倒是和自己有關了,“這、這個,我從未管過中饋,實在是不會啊,要不,還是讓二嫂出來代管幾天,等大嫂身體好了再管。”

    三老爺葉承淐看了一眼梅氏,眼神晦暗,這麼好的事,她竟然推出去了,這中饋有什麼難的,完全可以現學啊。勳貴之家嬌養出來的女兒,雖說給自己的官途帶來莫大的好處,可這自身能力上卻太欠缺了,不說比不上孟氏,就連齊氏都比不上。

    “無妨的,既然三弟妹不願意,也不勉強。”他本來也沒真的打算讓她管,這中饋看起來不起眼,但現在是妻子有孕的關鍵時刻,他卻不放心交給二房或者三房的人,葉承源笑道:“二弟妹所犯之錯實在太過嚴重,還是不要放出來的好。至於中饋,這段時間就由我和芊芊共同掌管,芊芊跟着她母親也學了一段時間,我也正好閒賦在家,替她把關好了。”

    “大哥和芊姐兒”梅氏驚訝地看了看葉承源,堂堂侯爺管理家中中饋,他也不嫌丟人,“倒是也不錯。不過,大嫂身體怎麼了,難道又”她剛想說難道又中毒了,幸好及時打住了。

    侯爺含笑看着孟氏,“夫人她有了身孕,大夫叮囑不可操勞,要多多修養。”比起十幾二十歲的人,妻子的年齡畢竟大了些,他不敢大意。

    “什麼”梅氏驚訝地站了起來,“大嫂有有身孕了”

    不光梅氏,在場的其他人也很喫驚,葉承浤哀嘆一聲,這對他來說果然不是好事,現在,他覺得那侯爺的寶座幾乎沒有希望了。

    孟氏的手輕輕搭在小腹上,雖然還沒鼓起來,她卻有了一種血脈相通的感覺,“現在月份還小,不過大夫已經確認過了。”

    “這、這可真是太神奇了。”梅氏喃喃地說道,她的心裏涌出了無限的希望,大嫂今年都三十三歲了,還能有孕生子,那自己才二十七歲,比大嫂還年輕,當然也可以啊。她激動萬分地看向葉承淐,只要他們再努力一點兒,也許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葉承淐眸中帶笑,似乎是那麼溫柔,他當然明白梅氏的意思,只是孩子嘛,他並不想要。

    “爲什麼是葉芊管中饋她才九歲”二房的三姐妹此時也反應過來,葉芙和葉芝沒敢吭氣,葉蓉卻忍不住跳了出來,“不說我比她大一歲,就是大姐姐,十三歲了,不是比她更合適嗎”

    “蓉姐兒不得對侯爺無理。”葉承浤嘴裏呵斥,但是卻沒有說葉蓉說得沒道理。

    侯爺不以爲意,“按照年齡來說,芙姐兒確實更合適些。那芙姐兒可知,市面上的雞蛋賣多少錢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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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什麼”葉芙傻眼了,她知道雞蛋是什麼味道,卻不知道雞蛋的價格。她求助地看向父親,葉承浤卻幫不了她,因爲他也不知道。

    葉芙只能無奈地搖頭,“我不知道。”

    侯爺看向自己的女兒,葉芊毫不遲疑地說道:“大致是六文錢,有時高些,有時低些,相差不過一文。”自從孟氏好起來之後,她每天都黏着母親,看了無數遍母親處理家務,也被母親教導着看了許多賬本,這些都難不倒她。

    侯爺點點頭,“才學、能力和見識,這些都和年齡無關,芙姐兒這樣是沒辦法掌管中饋的。更何況,芊姐兒雖小,還有我呢,我和芊姐兒共同掌家,誰要是還不服氣,儘管來比比。”

    這話說的,誰敢挑戰侯爺啊。葉承浤瞪了葉蓉一眼,示意她消停點兒。

    中饋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侯爺特地進了內室,對躺在牀上使勁瞪着自己的老太太說道:“老太太,夫人她有了身孕了,您說這不是大喜事啊”

    其實他們在堂屋說話,老太太是能聽見的,聽到孟氏有了身孕,她氣得真想跳起來,可惜,她再也起不來了,就連破口大罵或者低聲詛咒都做不到了。她口中“嗚嗚”地喊着,別以爲她不知道,她之所以摔倒,就是孟氏搞的鬼

    “您說什麼是不是在恭喜我”葉承源俯低身子,在老太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隨即起身離開了。

    “嗚嗚,嗚嗚”老太太的眼睛驚恐地睜大了,嘴裏拼命地說着什麼,可惜,卻沒有人能聽懂了。

    回到堂屋,二房三房的人已經離開了。葉承源小心地拉着孟氏的手,朝院外走去。他隨意地瞥了一眼遠處葉承浤的背影,不僅中饋他不會交出去,就連某些心腸惡毒的人,也是不能留的。

    次日,侯爺和葉芊果然坐在了大花廳,孟氏不放心,在一旁放了個軟椅,坐在上面旁聽。至於葉礪,則去豫王府了,他在天香樓定了一桌酒席,讓他們送到豫王府去,準備答謝鄭寒和一衆侍衛們。

    儘管葉芊才九歲,管事的婆子們可沒有一個敢趁機作亂的,不說孟氏就在一旁聽着呢,就是侯爺,那也不是能糊弄的人啊。孟氏聽了半個時辰,侯爺沒開口,女兒一個人處理的也有條不紊、有理有據。她放心了,扶着桂香的手回了思遠堂。

    過了兩天,到了武舉張榜的日子。

    葉芊一早上處理事務都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有父親提醒着,倒也沒出錯。等管事婆子們稟完事情都散去,葉芊伸了個懶腰,輕聲抱怨道:“怎麼還沒消息啊”派去看榜的小廝還沒回來,門口也沒有鑼鼓喧天,難道出了意外,哥哥沒有考中

    對着管事婆子們,一張小臉板着,很是一本正經,這時沒人了才露出小丫頭本來的樣子來。葉承源溫柔地拉過小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撫道:“別急,現在還早。”

    正說着,就聽見外面響起了鞭炮聲,葉芊一下子跳了起來,“爹爹,快走,看看去”

    葉芊拉着父親的手,恨不得跑起來,奈何侯爺要維持自己的風度,步子可以邁大點兒,跑是不肯的。

    纔出了二門,就看見小廝一溜煙地跑了過來,身上的衣服都歪了,看見自家侯爺和姑娘,一個蹦高,“中了中了世子中了狀元啦”自家侯爺是文狀元,自家世子是武狀元,他覺得自己與有榮焉,出門臉上帶光,走路腳下帶風。

    “太好了”葉芊跳了起來,“賞”

    身後跟着的綠翡遞了個銀錠子給小廝,那小廝笑得見牙不見眼,“多謝姑娘”

    葉芊甩開父親,跑去找哥哥了。這種時候,葉礪竟然還在演武場,跟一個大石墩子較勁,他六項比試中,只有負重和摔跤沒有名次,深以爲恥,沒事就練習。

    “哥哥”眼看着妹妹朝自己跑了過來,葉礪的手趕緊在衣服上蹭了兩下,彎下腰,接住撲過來的妹妹,卻沒有像以前那樣把她抱起來,只在懷裏攬了一下,就放開了。妹妹大了一歲,父親母親都不讓他抱了,豫王看他的眼神也是警告。

    “哥哥哥哥”葉芊高興地又蹦又跳,“中了,中了狀元”

    葉礪笑着揉了揉她的頭,他有四項是頭名,加上兵法嫺熟,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剛纔聽見門口的鞭炮和鑼鼓聲,他就知道了。

    葉芊大大的杏眼笑得彎彎,白嫩的臉頰上兩個小梨渦,“狀元郎爹爹是狀元郎,哥哥也是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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