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被判了秋後問斬, 二房的葉礎和三個妹妹無人可求, 急得要發瘋。

    葉芝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咱們去求大伯父吧他也許有辦法。”

    “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可是連官職都沒有”葉蓉從心底裏不想去求濟平候,他是葉芊的父親, 去求他, 就和求葉芊一樣彆扭。

    葉芙倒是有些動心, “他雖然沒有官職, 但好歹也是侯爺,以前又做過戶部侍郎, 還是有些關係的, 要不去試試”話雖如此說, 她心裏也不抱太大希望,誰讓刑部已經判了秋後處斬呢,要是之前太子肯伸手管一管的話,也許還能有用。想起太子,葉芙更是心寒, 自己跟了他也有一年了, 他卻不肯幫幫自己的父親,就眼睜睜看着刑部把父親判成了死罪。

    葉芙暗暗抱怨太子不肯幫忙, 卻不知道正是有了太子的授意, 葉承浤才被這麼快定成死罪的。

    葉礎沉吟片刻, “也好, 現在只要有一絲希望, 咱們就不能放過, 走, 去思遠堂。”太子和三叔那裏沒了指望,他實在是無人可求了。

    濟平候上午陪着葉芊處理府中事務,之後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思遠堂陪妻子。三月份鹿醫正扶脈的時候,孟氏才一個月的身孕,現在四個月了,小腹已經微微鼓起,孟氏也不用靜養了,每日都在濟平候的陪伴下散散步。

    孟氏倚在軟榻上,喫着濟平候遞過來的酸杏,這杏子極酸,濟平候咬過一次,差點把牙都酸掉了,可孟氏喫起來卻覺得剛好。

    濟平候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這個小傢伙,怎麼這麼愛拈酸喫醋”

    孟氏橫了他一眼,“不許說孩子,她能聽到的,女孩子可都是小心眼,聽見你說她,生下來可就不親近你了。”濟平候堅持這肚子裏是個女兒,孟氏也就隨着他說了。

    濟平候呵呵一樂,改口道:“拈酸的小丫頭都生得漂亮,咱們這個肯定是個好看的,像芊芊一樣漂亮又可愛。”他錯過了芊芊的小時候,只盼着孟氏再生個小丫頭出來,這次他可以好好陪着她長大,看看這漂亮的小姑娘二歲到七歲是如何得可愛。

    孟氏撲哧一樂,“改天我愛喫甜的,你又要說愛甜的小丫頭漂亮了”她的口味總是變來變去的,一會兒愛酸,一會兒愛甜。

    濟平候正色道:“不管你愛喫什麼,咱們的小丫頭都是漂亮的。只要是你生的,一定和阿錦你一樣漂亮。”

    孟氏嘴角含笑,眼波流轉,睨了他一眼。

    濟平候一陣心動,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阿錦,今晚咱們”

    兩人正在說笑,蓮香站在門外稟報:“二少爺帶着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來了,說是想見侯爺。”

    濟平候頭也不擡,“不見,讓他們回去。”不用想都知道他們來做什麼,葉承浤入獄是他和豫王一手安排策劃,怎麼可能把他救出來他和老太太聯手,把自己一家四口挨個害了一遍,怎麼可能饒過他們

    蓮香輕手輕腳地去了,沒多會兒又回來了,“二少爺帶着三位姑娘跪在思遠堂院門外邊了。另外,看守二太太院子的婆子來回,說是二太太鬧着要出來。”

    濟平候冷哼一聲,“他們喜歡跪就儘管跪着,至於齊氏,讓她安心待着,時候到了,她自然就出來了。”

    孟氏皺眉,“讓他們回去,跪在院門外算怎麼回事”

    “跪一跪又死不了,想當初你還躺了七年起不來呢。”一想到妻子受的罪,濟平候心裏就不舒服。

    葉礎帶着三個妹妹跪了一個時辰,思遠堂也沒見人出來。

    院門處沒有種樹,幾個人就跪在大太陽底下,葉芙、葉芝還好,葉蓉卻跪不住了,“二哥,大伯父顯然是要見死不救的,咱們求他也沒用,還是回吧”她的膝蓋痠疼,太陽曬得面孔紅漲,這些還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有下人偶爾經過,就算沒有指指點點,也是偷眼不停地看他們,葉蓉覺得今天自己的臉面都丟盡了。

    “再等等。”葉礎冷聲道。他要是有別的辦法,自然也不會在這乾耗着,可現在濟平候是唯一有希望的了。

    葉蓉從未跪過這麼長的時間,漸漸地有些跪不住了,她的身子歪向一邊,用手勉強支撐着自己。

    正在苦苦煎熬,葉芊走了過來。她穿着一身淡綠色的清涼碧水綾裙,白珍舉着傘遮在她的頭頂,慢慢悠悠地走過衆人。

    自己這落魄丟人的樣子被葉芊看到了葉蓉心裏又驚又急,猛地跳

    了起來,她跪了太久,膝蓋痠麻,一跳起來又是頭暈眼花,站立不穩,撲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葉芊並沒有看她,徑自進了思遠堂的院子。

    葉蓉卻覺得自己被嘲笑了,嘶聲喊道:“葉芊,你也別得意,早晚有一天嗚嗚。”

    葉芙捂住了她的嘴,兇狠地瞪着她,“你給我安靜點兒”她這個親妹妹一天到晚只會發脾氣,什麼用處都沒有,還不如葉芝聽話呢。

    他們這一鬧騰,濟平候倒是出來了,他本來沒打算理會他們,跪不住了自然就走了,可他們在這裏吵鬧起來,影響了妻子的心情。

    “都起來吧。”濟平候沉聲道:“我現在閒賦在家,雖然有個侯爺的名頭,卻沒有實權,幫不了你們。再說,過去的事,礎哥兒心裏總是有數的吧”

    葉礎心頭一跳,父親所做的那些事,他是猜到了,可是,他不能承認啊。剛想開口,就見濟平候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放心,不管你們父母做過什麼,你們幾個小的還是無辜的,只要你們安分着,我自然也不會爲難你們的。都起來,回去吧。”

    濟平候轉身回了正屋,葉礎癱坐在地上,渾身冰冷,父親做的那些事,根本就沒有瞞過侯爺他什麼都知道,卻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他不趕盡殺絕就是好的了,怎麼可能再去救父親

    葉礎僵硬地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芙、葉芝面面相覷,侯爺所說的“你們父母做過什麼”到底指的是什麼葉蓉憤恨地大叫:“二哥怎麼自顧自走了,我也不跪了”

    幾個人很快散去了,思遠堂又恢復了平靜。

    不管二房的兄妹四人又去求過什麼人,反正他們再也沒有來過思遠堂。老太太越來越瘦,卻躺在牀上動不了,毫無辦法。

    三老爺葉承淐倒是想救,畢竟是胞兄,親兄弟總是個助力,可他卻不能違背瑞王的意思,沒有瑞王和岳父,憑他自己是不可能救出葉承浤的。

    齊氏每日吵鬧,看守她的兩個婆子只做不聞。眼看着進了十月,離葉承浤問斬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齊氏不吵鬧了,求那婆子給孟氏遞個信,就說是要去見二老爺最後一面。

    孟氏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肚子已經很大了,她行動不便,除了每日必須的散步,就是倚在軟榻上,過問一下府裏的事務,翻一翻賬本,或者沒事看看書。聽了婆子送來的信,想了想,點頭應允了。

    齊氏終於從小院中出來,她回到自己原來住的院子,換了一身乾淨的新衣服,帶着二房的四兄妹,去了刑部大牢。

    大牢中昏昏暗暗,味道也很是難聞。葉蓉用帕子把鼻子掩得嚴嚴實實的,才忍住沒有吐出來。

    齊氏恍然不覺,在獄卒的帶領下朝着深處走去。

    “喏,就是這裏了。”獄卒敲了敲鐵欄杆,“喂,有人來看你了。”說完,他站到一旁,也不走遠,離開了十幾步就站定了,回身看着他們。

    牢房地上鋪着稻草,上面蜷縮着一個人,頭髮花白,衣服破舊,他慢慢地擡起頭,髒成一縷一縷的鬍子遮住了半張臉,好半天,齊氏才認出來,這就是二老爺葉承浤。

    看見齊氏和四個孩子,葉承浤渾濁散亂的眼神終於有了些神采,他掙扎着爬起來,蹣跚着走到柵欄前,“你、你們終於來了。”兩滴眼淚從他的臉頰滑過,在髒污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經過這麼久,他早就認清了現實,知道自己是被侯爺算計了,也知道自己壞了太子的大事,是不可能活了。他只盼着臨死前能再見一見兒女。

    “老爺”齊氏抓住了他握在欄杆上的手,嗚咽着哭了起來,不管她如何怨葉承浤,從來沒有希望他死,她一直期盼着從小院出來,還是他的正頭妻子。

    “父親”葉礎上前一步,痛心地看着自己昔日風光的父親,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葉芙、葉芝也湊了上來,葉蓉卻悄悄地退了半步,父親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她快要忍不住吐了。

    葉承浤看着齊氏嘆了口氣,“別哭了,你和四個孩子到現在也沒事,以後也就不會有事的。等我走了,你要照顧好幾個孩子,督促好礎哥兒的學業,把芙姐兒順利地送入東宮,過兩年,給芝姐兒和蓉姐兒找個好人家。以後就安安生生地過日子,千萬別再生出什麼事端來。”他也明白自己害人的事被侯爺知道了,但是侯爺到現在也沒動齊氏和四個兒女,估計就是放過他們了,只要他們以後不要生事,也能平安地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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