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咚咚”的鼓聲傳來, 青紅黑白四隻龍舟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來, 後面又跟着數只民間選出來參賽的龍舟。

    上次四位皇子參加龍舟賽,是各選了一隻龍舟代表自己, 這次卻不一樣, 四位皇子親自登上了龍舟。

    瑞王是白色龍舟, 他上次贏了龍舟賽, 信心滿滿,這次是自己掌舵。太子是紅色龍舟, 他親自擊鼓。康王是青色龍舟, 他選了划槳。黑色龍舟上面是豫王, 他手裏捏着個小旗子,悠閒地搖晃着,好像在鼓勁好像在指揮,更好像在漫不經心地亂玩兒。

    民間的龍舟自然不敢超過這些皇子,太子的紅色龍舟和瑞王的白色龍舟齊頭並進, 康王緊隨其後, 豫王的黑色龍舟墜在最後面。

    兩岸百姓的呼聲高漲,葉芊扒在畫舫二層的窗口, 細白的手指緊緊地抓住窗棱, 緊張地看着湖中的四隻龍舟。康公公守在二樓的樓梯口, 他得了王爺府吩咐, 要看好自家小王妃。

    此時已經是巳時, 湖面上波光粼粼, 文帝坐在最高大豪華的龍船上, 愜意地眯着眼睛,看着水中你追我趕的四隻龍舟,這四個都是他的兒子,個個都是好的。

    轉眼間,四隻龍舟就到了臨平湖的正中,瑞王的白色龍舟又像上次那樣領先了一步,趕在了太子的前面。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瑞王的龍舟不知怎麼回事,底部突然裂開了一個口子,大量的水涌了上來,划槳的水手慌忙地丟了漿去查看。可是龍舟是專爲比賽所制,又長又窄,並排也只坐兩個水手而已,幾個水手這樣一動,龍舟立刻就不穩當了,劇烈地搖晃了幾下,就翻了個底朝天,上面的人盡數掉進了水裏。

    “啊。”葉芊輕輕的喊了一聲,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緊盯着豫王的黑色龍舟。

    文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還沒等他看清是怎麼回事,太子的紅色龍舟和康王的青色龍舟就控制不住地撞了上去,龍舟的速度非常快,三個龍舟本就離得特別近,根本就避不開。水裏的人頓時被撞了個七零八落,水面上迅速冒出了一些紅色,顯然是有人被撞傷出血了。紅色青色兩隻龍舟撞上這些人,又滑出一段纔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太子和康王連忙吩咐自己船上的水手下去救人。

    水手們的水性都不錯,要是落水的話,不僅能自救,還能把瑞王也救上來,可關鍵是剛纔兩隻龍舟從這些人身上撞了過去,這下可就說不準了。兩船的水手都急忙地跳了下去,要是能救到瑞王,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四五個水手偷眼看了看太子的神色,太子面容冷峻,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這幾個水手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一頭扎進了水裏。

    就在這麼混亂的時候,豫王的黑色龍舟也出事了,船的底部和白色龍舟一樣,也裂開一個口子,水涌了上來,水手們看見前面出了事,本就人心惶惶,自己的船一冒水,頓時慌亂起來,於是,這隻黑色龍舟也翻了。

    好在,豫王的黑色龍舟後面沒有緊跟着的船,四個皇子他落在最後,民間的龍舟又不敢和他們搶風頭,都離得有一段距離。所以,黑色龍舟雖然和瑞王的白色龍舟一樣翻了船,落水的人卻幸運地沒有被後面的龍舟撞到。

    四個兒子中有兩個落了水,文帝急得站了起來,一疊聲地吩咐去救人。

    葉芊就算知道豫王早有準備,此時也無比擔憂,她的小眉頭緊緊皺着,身子已經探出了窗外,要不是答應了蕭言風不會亂跑,她現在真想讓這畫舫劃到他的身邊去。

    康公公也很緊張,他信任自家王爺,王爺自幼就聰慧,尤其是這些年,運籌帷幄,佈局沉穩,完全不像一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同時他又擔心,萬一有什麼意料不到的事呢,他一邊瞅着窗外,一邊瞅着自家的小王妃,一顆心恨不得分成兩半。

    出了這樣大的事,兩岸的百姓也傻了眼,膽大的想往前擠,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膽小的拼命往後,皇子出了事,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小命沒準也丟在這裏了。往前的、往後的擠成一團,你推我搡,很快就傳來了尖叫聲和哭喊聲。

    沒人顧得上這些百姓,所有人都盯着臨平湖正中。不過,很快大批的禁軍就趕了過來,將岸上的百姓都驅散,把臨平湖圍了起來。

    文帝乘坐的巨大龍船靠了過去,被救上來的人都放在了龍船的甲板上,文帝心急如焚,等着自己的兩個兒子被救上來,他的近身侍衛警惕地守在他的身邊,防備着有人趁機作亂。

    很快,瑞王和豫王也被救了上來,

    兩人都是渾身溼透,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昏迷着。

    “太、太、太醫”文帝聲嘶力竭地大喊,他只有四個兒子,雖然平時他喜歡看他們你爭我奪,卻不代表他喜歡看他們你死我活,尤其是老四,他疑心了他這麼多年,表面溺愛,實則防備,這纔剛剛證實了是自己的親骨肉,正準備好好疼愛一番,彌補一下這些年對他的虧待,萬萬不能就這麼去了。

    臨平湖在京郊,離皇宮比較遠,皇上和四位皇子都來了這裏,爲了預防萬一,龍船上確實有一位隨行的太醫。那太醫早就戰戰兢兢地候在一旁,聽到皇上的喊聲,連忙上前,一看瑞王的臉色,心裏就是“咯噔”一下,勉強控制住自己哆嗦的手,摸上了瑞王的腕脈,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不敢置信地摸了又摸,終於還是扭身朝着皇上跪下,“啓稟陛下,瑞王爺他、他、他去了”

    “什麼庸醫”文帝額頭青筋暴跳,兩頰泛起大片不正常的潮紅,指着太醫喝道:“救他他活不了,朕誅你全族”

    太醫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差點暈了過去。他怎麼這麼倒黴,本以爲今天是美差,沒想到遇上了這樣的事,就算醫術再高超,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啊。

    文帝的大太監輕聲提醒道:“陛下息怒,小心龍體,還是讓他看看豫王爺吧。”

    對呀,還有老四,老四還躺在一旁,生死不明呢。文帝雙目赤紅,指着太醫,“快去看豫王,他要是也有事,朕誅你九族”

    太醫身子一抖,連滾帶爬地到了豫王身邊,一摸脈,一顆心總算是回到了胸腔,豫王還活着,只是嗆了水暈過去了。

    太醫好一通忙活,故意把救豫王的時間拖長了,這樣會顯得豫王情況兇險,而他用盡渾身解數,纔好不容易保住了豫王的性命,希望皇上看在自己救了豫王性命的份上,饒過自己全族性命。

    文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豫王又長又密的眼睫毛忽閃了幾下,茫然地睜開了眼睛,“父皇”

    文帝猛地站起身來,剛邁出一步,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身子向後仰倒,暈了過去。

    一場本是熱鬧喜慶的龍舟賽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對於這個結果,太子又驚又喜。喜的是,老二終於按照他設計的,命喪黃泉,這下沒人在朝堂上和自己爭鬥了。驚的是,老二的白色龍舟是他動的手腳,他派下水的幾個水手事後也稟報了,瑞王當時沒死,只是昏迷,他們四五個人把瑞王圍住,趁人不注意,在瑞王的太陽穴上來了一拳,又故意拖到瑞王淹死才把他從水裏撈出來。這些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不足爲奇,奇怪的是,老四的龍舟爲什麼也出了事

    昏迷的文帝被送回了皇宮,昏迷醒來無比“虛弱”的豫王被送回了豫王府。

    葉芊眼淚汪汪地跟在豫王的軟轎旁,一路跟着回了他住的院子。雖然他說了不會有事,可看到他面色蒼白的樣子,她的心就一陣陣地抽痛。

    進了正屋,擡豫王回來的人都退下回皇宮覆命去了,跟着護衛的鄭寒也退下了,屋裏只剩下豫王和葉芊、康公公。康公公看看自家王爺的臉色,也識相地走了。

    “言哥哥。”葉芊握住蕭言風的手,他的手不像平時那樣溫暖,有些涼意,“言哥哥你怎麼樣哪裏難受”

    蕭言風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我需要沐浴更衣。”皇上身邊這些服侍的人都什麼眼力,自己一身溼衣服都不知道給換一下,就這麼溼漉漉地給擡回來了。

    “備水”葉芊朝着門外吩咐一聲,“言哥哥還有哪裏不舒服”

    蕭言風打了個噴嚏。

    “傳鹿醫正”葉芊又朝着門外吩咐一聲,慌忙去解蕭言風的衣帶,“言哥哥受涼了,快把溼衣服脫了,用被子裹上。”

    蕭言風忙握住她的手,他裏外都溼透了,要是脫就得全脫了纔行,可是他就算抱着小丫頭睡了無數次,也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赤膊過,向來都是規規矩矩地穿着中衣的。“不急,等會兒還要見鹿醫正呢。”

    鹿醫正來得飛快,他從豫王開府就來了,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說王爺需要自己,這下他終於有機會摸上王爺那尊貴的脈相了。鹿醫正黑亮的小眼睛裏的喜悅和神采都掩藏不住了,嘴角一個勁的向上彎,壓都壓不下來,“王爺,容微臣給您扶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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