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季結束, 梅大人也沒能從刑部大牢出來, 梅氏心急如焚,卻不敢催着問葉承淐, 因爲他現在越來越不耐煩了, 問得急了還會發脾氣, “把岳父弄進大牢的是太子, 哪能那麼容易救他出來,你要是信不過我, 那你去找別人幫忙好了。”

    梅氏自然不敢再問, 生怕他真的撂下不管了。兩人成親這麼久, 雖然沒有孩子,但一直恩愛,現在葉承淐卻越來越暴躁了,完全不像以前那樣溫柔小意,梅氏想着, 也許是因爲營救父親這件事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吧, 畢竟是從太子手下救人,像他說的, 哪能那麼容易呢。

    葉承淐丁憂以來, 白天很少在家中待着, 現在更是早出晚歸, 梅氏以爲他定然是爲了父親的事情奔波, 對他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老爺可用過晚膳了”梅氏一邊幫着葉承淐更衣, 一邊問道, 雖然他每次這個時間回來,都是在外面用過晚膳的,她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還沒有,快去吩咐人準備喫的,我可真是餓了。”

    “老爺還沒喫飯”梅氏很是驚訝,忙去親自吩咐廚房,準備葉承淐喜歡的飯菜。

    葉承淐有些興奮,在屋裏轉了兩圈才平復下來。到了今年秋季,他的三年丁憂就滿期了,但是起復的話並不是官復原職,只是說可以回到官場了,可原來的位子上早就有人了,只能謀取新的差事,至於說能去哪兒當差,那就看個人的本事了,肥差自然是人人都想去。

    這幾個月葉承淐一直在爲了起復時的官職操心,原本有岳父在,他肯定能在瑞王手下謀到好差事,可現在岳父自身難保,當然幫不了他。他拿了梅氏的嫁妝,想要疏通門路,可人家生恐和他扯上關係,進而被太子認爲是瑞王一黨,哪裏敢接他的銀子。

    葉承淐總算想明白了,他要是不主動投靠太子,是不可能謀到差事的,別說是肥差了,就是閒職也輪不到他。

    葉承淐下了決心,到處鑽營,終於讓他和太子門下的一個重要幕僚搭上了話,那幕僚說了,太子最近正爲了梅大人的事煩憂,梅大人堅稱自己是無辜的,那些所謂的證據都只是別人的栽贓而已,現在要是再有個人證就更好了。要是葉承淐肯出面作證,就是立了一功,等事成之後,他會把葉承淐引薦給太子。

    岳父當年對自己有提攜之恩,幫着太子陷害他好像有些不好,再說,梅氏要是知道,肯定不會原諒自己。這個念頭在葉承淐的心中一閃而過,連一息的時間都不到,葉承淐已經答應下來了。

    一想到自己終於走通了門路,搭上了太子,只等秋季三年孝期一過,就可以重入官場,到時候他是所向披靡的太子殿下的人,在官場上一定會順風順水的,葉承淐就忍不住地高興。

    “老爺遇到喜事了”梅氏吩咐完回到屋裏,見葉承淐似乎面有喜色,隨口問了一句,她突然又想到什麼,激動地問道:“是不是我父親的事有進展了”

    葉承淐一頓,若無其事地笑道:“只是有了一點點進展,也說不上喜事,別急,再等等。”

    又過了一個月,梅大人的案件有了重大進展,因爲他的女婿親自作證,這下梅大人草菅人命、貪墨公銀不僅有了物證,還有了人證,證據確鑿,判死刑,秋後問斬。

    這件事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梅氏聽到的時候當場就暈了過去。

    “老爺,真的是你指證了我的父親嗎”梅氏一醒來,就瘋了似的找葉承淐,在書房裏見到了他,葉承淐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見梅氏來了,葉承淐重重地嘆了口氣,“夫人,我也實在是沒辦法啊。”

    “真的是你”梅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嫁給他這麼多年,兩人從未紅過臉,父親對他也是大力提攜,沒想到,最後害了父親的竟然是他。

    “我也是被人逼的,那人說了,要是我不作證,就要派人殺了你。”葉承淐看着梅氏,目光無比沉痛,“我不怕死,那人要是說要殺我,我寧可死了也不會背叛岳父。可是他說的是要殺你,我絕對不能看着你死,那比剜我的心還難受。”

    “你、你”梅氏不知該說什麼,自己的夫君陷害父親,她恨不得一死謝罪,可葉承淐話裏的深情,又讓她覺得有一絲留戀。

    過了幾日,梅氏來了濟平候府。

    孟氏正在哄葉碩認字,聽到院子裏丫鬟報“三太太來了”,不由得嘆了口氣。待梅氏進了屋,孟氏不由得大喫一驚。

    梅氏嫁進葉家十幾年,除了失去孩子的時候,一直都是光鮮亮麗的,有葉承淐的恩愛,她眉宇間常常帶着一絲不自覺的嬌俏,就像是未出閣的少女一般。現在的梅氏卻讓孟氏幾乎認不出來了,雙目佝僂,面色蠟黃,不像是三十歲的人,倒像是將死之人。

    “弟妹來了,快請坐。”孟氏招呼道,她對於梅氏也很是同情,派系鬥爭,落敗的一方自然沒有好下場,這是常情,沒什麼好抱怨的,可要是出賣父親的是自己一直以爲深情厚意的夫君,這個打擊就太過沉重了。孟氏仔細看看梅氏的神色,要是她再知道,所謂的深情也是假的,不知道還能不能承受的住。

    碩哥兒好奇地盯着梅氏,好半天才認出來這個人就是每次來了都抱着自己不肯鬆手的三嬸嬸,他放下手中拿着的大字貼,跑到梅氏身邊,擡着小腦袋擔憂地望着她,“三嬸嬸生病了嗎”

    “三嬸嬸沒生病。”梅氏摸了摸他的頭,擡眸又看孟氏,“我是有事來求芊姐兒的。”

    孟氏的臉上露出不忍之色,“弟妹,梅大人的事恐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我知道。”梅氏垂下目光,“我是想求芊姐兒,能不能讓我見父親一面。”刑部大牢裏的死囚,沒有門路是不能見到的。

    次日一早,葉芊去了豫王府,對於三嬸的請求,她還是想幫一幫的。

    “言哥哥。”豫王沒在書房,也沒在他自己的院子,反而在葉芊的大院子裏,“言哥哥怎麼在這裏”

    蕭言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鳳眸頗爲幽怨,“芊芊不來看我,我只好在這裏睹物思人了。”

    葉芊有些愧疚,她現在慢慢大了,知道自己不該總是來豫王府,也知道自己其實不能和豫王一起睡,也不能抱他親他,所以,現在來王府沒有小時候那麼頻繁了。

    葉芊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言哥哥,我其實其實也是想你的,就是現在大了,不好常來。”

    小丫頭這是漸漸知事了。蕭言風捏了捏她的手,她抽條以後,手沒有以前那麼肉了,“可是咱們是聖旨賜婚的,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還一起去了篷葉,出門整整一年,和別人自是不同。別的夫妻,直到成親前都沒怎麼見過面,自然不像咱們這麼親密,他們那些規矩,咱們是不用守的,以前也沒守過,以後也沒必要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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