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寢殿的一場鬧劇,讓懷孕的太子妃小產了。

    太子妃悲痛欲絕, 她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兒子, 但這個也是期盼了很久的, 要知道太子很少碰她,一年裏有限的幾次,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一心想着再生一個兒子出來, 畢竟只有一個兒子感覺很是不保險,結果被皇上一推, 竟然小產了。

    太子也很傷心, 他沒有側妃, 只有太子妃一個, 倒不是多麼專情,而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成年的女子,葉芙也是看在跟了自己很多年的份上才納入東宮的,讓他壓制着自己的厭惡去碰的只有太子妃,當然也是爲了傳宗接代,總不能辛辛苦苦爭來的皇位最後沒有兒子繼承吧。他已經而立了,可兒子只有一個, 好容易太子妃有了身孕,結果又出了這樣的意外。

    不過, 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現在試圖和自己搶位子的老二和老三都沒了, 只有一個紈絝老四,他的身份又有些說不清的尷尬,皇上肯定不會把位子傳給老四的,萬一老四是別人的,這江山可就換了血統了。如此一來,能繼承大統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了太子這兩天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血液幾乎都要沸騰了。

    文帝根本不知道太子妃有了身孕,聽她哭喊起來倒是嚇了一跳,也顧不上追殺太子了,回身一看,太子妃跌坐在地上,身下已經有了血跡。

    文帝提着劍,指着跪在地上的太醫,“快,快給她看看”

    太醫跪在地上正在發抖,見文帝用劍指着自己,不由得哀嘆一聲倒黴,太子妃的樣子一看就是小產了,皇上失了兒子又失了孫子,希望等會兒發起怒來不要一劍把自己給殺了。他顫顫巍巍地上前,宮女把太子妃扶起坐到桌邊,文帝看看地上留下的血跡,心裏已經不抱希望了,果然,太醫聲音顫抖,“太子妃她、她小產了”

    太子妃“啊”的一聲,眼淚止不住地涌了出來,太子的眼眶也溼了,皇后用帕子捂住眼睛,她這個兒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十幾歲了膝下卻只有一個,原本滿心指望着太子妃再誕下一子,這下也落空了。

    文帝的心裏升起一種詭異的快感,按理說他剛剛失去了三兒子,現在又少了一個孫兒,心裏該難過纔是,可不知爲何,他想到的卻是太子害了他的兒子,現在他也害了太子的兒子,不能說完全扯平,至少也報回來一些。

    當然,好好的一個兒子沒了,怒火沒辦法就這樣平息下來,文帝狹長的鳳眸睨了一眼太子,先辦完康王的葬禮,再跟他算賬

    先是死了一個瑞王,隔了三年又死了一個康王,京都的氣氛很是壓抑。

    豫王接了葉芊,一起去康王的葬禮。

    葉芊一身白色繡菊花暗紋綾衣,粉黛未施,嫋嫋婷婷地一路走來,似乎是天上的仙子貪玩來到了凡間,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肌膚看上去比最上等的玉器還要光潔,烏溜溜的杏眼輕輕一瞥,就是一段絕美的風情。

    豫王暗歎一聲,還好,他們的婚期本就定在明年的九月,不會受到康王過世的影響而推遲,不然他真要哭了,眼看着自己的小王妃一天一天長大了,他可迫不及待地等着大婚呢。

    蕭言風把葉芊抱上馬車,低聲叮囑了幾句。康王的葬禮太子妃小產不會去,皇后也不會去,女眷那邊葉芊的身份就是最高的,應該不會有人招惹她,不過,蕭言風還是把會到場的人大致跟她說了一遍。

    葉芊點點頭,“我記住了,言哥哥放心。”這次的人和上次瑞王葬禮的一樣,她還記得些。

    到了康王府,果然女眷她都有印象,最熟悉的是平郡王妃,當初她的二兒子滿月的時候,豫王還帶着她去過平郡王府呢。

    和衆人都打過招呼,葉芊隨便坐了下來,平郡王妃也跟了過來,比起那次滿月宴,她纖瘦多了,瓜子臉白生生的,給葉芊斟了一杯茶,遞到她的手邊,嘆道:“唉,康王可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走了。”

    “是啊。”葉芊隨口附和了一句,卻沒有喝她遞過來的茶,只是在手裏轉了一圈就又放下了。

    畢竟是葬禮,不能歡聲笑語熱烈交談,兩人只說了幾句話,平郡王妃就離開了。

    康王葬禮過後,皇上“顧念”太子與康王兄弟情深,此次康王意外,太子深受打擊,同時太子妃又小產,可以說是雪上加霜,爲了太子的身體,皇上下令太子修

    養一段時間,不再參與任何政事。

    對皇上的這一安排,太子很順從地接受了,反正也沒有別人和自己爭了,就算自己一直閒散到皇上駕崩的那天都無所謂。

    隨即皇上又召了豫王,“你也歇了好久了,該爲父皇分憂了,從今日起,你還是在六部行走吧,該管的事都管起來。”

    豫王愁眉苦臉地應了。距離他離開六部已經一年了,再次迴歸,他決定不再放手了,就這樣把六部捏在手裏,直到自己登上大位的那天。

    因爲康王這次“意外”就是從舞弊案開始的,文帝無處發泄的怒氣全都衝着牽涉到舞弊案的學子去了。每抓到一個就是一番酷刑拷打,不招出幾個相關人員來就不算完,結果,不光是花了銀子買考題的全部被抓,就是沒花銀子但是表示過興趣的也列了一張長長的單子。

    一般像這種程度的舞弊,都是革除功名、發配近邊,此次因爲文帝的遷怒,他親自下旨,凡是買考題的全部處死,凡是沾了邊的全部革除功名,永不敘用。

    這一次懲罰太嚴,要知道這能夠買題的消息在各個學院流傳,只要是個參加鄉試的秀才差不多都產生過好奇,京都的秀才幾乎被一網打盡,葉礎自然也在其中。

    得知自己秀才的功名被革除,從此再也不能走科舉入仕的道路,葉礎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勉強扶着桌子走到椅子邊坐下。

    “你、你這個混小子”齊氏大哭起來,“你爲什麼要去多嘴問那一句啊,那考題賣多少銀子和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還真打算去作弊不成這下可好了,你再也不能科舉了,連秀才的功名都丟了”齊氏越說越氣,撲過來在葉礎的身上捶打幾下,“咱們家就指望着你呢,這些可怎麼辦”她滿心期盼着葉礎這次能中舉,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

    葉礎目光呆滯,任齊氏捶打,不閃不避。

    葉蓉看不下去了,上前把母親拉開,“娘,這事不能怪哥哥,京都的秀才這次都遭了殃,有幾個沒牽扯到其中的,可見哥哥問了一句價格不過是人之常情。再說了,那些花了銀子的可是連命都丟了,哥哥去刑部一遭,還被嚴刑拷打,此番能保住性命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和哥哥的性命比起來,功名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說的倒是也有理,齊氏的哭聲停了,任由葉蓉把自己拉到羅漢牀邊坐下。葉蓉拉着齊氏的手,“娘,只要哥哥的人還好好的,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咱們家也有些家底,喫喝不愁,哥哥不能科舉,還可以經營嘛,等哥哥成了親,有了兒子,再教他讀書就是了。”

    齊氏被葉蓉勸住了,當初二老爺葉承浤可是被處斬了的,相比之下,兒子只是拷打受了傷,卻安全無虞地從刑部出來了,就算沒了功名,至少性命還在。想到此,齊氏又慶幸起來,“你說的對,這是好事,我去吩咐廚房準備一桌好菜,壓壓驚。”

    爲了慶祝葉礎劫後餘生,三個人還喝了酒。

    說是慶幸,齊氏心裏還是很鬱悶的,好好的入仕道路給堵死了,士農工商,明明是最好的士子,現在要淪落爲最低等的商人了。她心中不快,喝酒急了些,很快就醉了。

    送走了齊氏,葉礎和葉蓉繼續坐在桌邊,葉礎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悶頭喝酒,葉蓉則陪着他喝。

    很快,兩人就有了酒意,葉礎長長地嘆了口氣,從他記事起,他就在讀書學習,一心要功成名就,現在這條路突然走到頭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前路茫茫,看不清方向。

    葉蓉也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從遇到了太子一事,她就對男人產生了一種恐懼感,也就只有自小一起長大的哥哥還能讓她接近,更別說什麼成親了,那根本就不可能。原本以爲就這樣孤寂地老死閨中,沒想到遇到了白競霜。她遭遇了比自己更可怕的事情,自己至少可以不用再見太子了,白競霜卻是被家中醉酒的長輩侵犯過,除非出嫁,不然還得日日面對那人。

    葉蓉很爲白競霜發愁,自己還能留在家中,她卻必須得嫁出去。要是可以,她多想和白競霜一起生活,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從白競霜身上感受到了溫暖和慰藉,從同病相憐到惺惺相惜,要是這輩子非要選一個人共度餘生,她希望那個人是白競霜。

    可惜,老死閨中已經爲世人所不容,又怎麼可能和另外一個女子一起老死閨中,榮安伯府又怎麼可能允許自家的女兒在別人家度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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