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素點點頭站起來,親自走到門外去迎接:“景素見過冥皇。”
“大祭司不必多禮”冥皇笪承安大步踏進來,熊腰虎背,滿臉都是戾氣,黑色錦袍上繡着一條騰飛的銀龍,一舉一動都給人巨大的壓抑感。
他對着景素擡了一下手便直接走進神殿中央,對着高高的神像鞠了一躬,爾後轉過身來看着景素:“景璃和景葵呢”
“他們去外面辦事,不在神廟裏。”景素答,在高大的笪承安面前他顯得很矮小。
“哦那朕怎麼聽說景璃離家出走去投奔風悠若了呢”笪承安冷聲問,銳利的目光緊盯着景素的臉。
縱是活了近二百歲的景素在這位年輕的帝王面前也感覺到莫大的壓力,笪家人的暴戾是從骨子裏遺傳下來的。縱是神廟,也因爲神力的衰退而漸漸不能制衡皇室了。他捋捋鬍子說:“離開是爲了更好的迴歸。景璃是景氏的傳人,神廟怎麼能少了他”
“看來大祭司又在佈局了。”笪承安的目光緩和了下去,他打量着神廟龍眉緊皺,“這神殿有多少沒有修繕了等開了春就讓人來修一修吧”
“多謝皇上”景素微微彎了彎腰以示恭敬,“不知皇上此來是爲何事”
笪承安擰着眉毛道:“上官冰要死了,皇后一直央朕帶她回東洲去瞧一瞧,朕想聽聽大祭司你的意見。”
“皇后畢竟是上官冰的親妹,思兄心切也在情理當中。不過皇上,眼下冥洲和雲洲僵持不下,您若此時去了東洲怕會民心不穩。”
“是啊,朕也是這麼想的。但皇后懷着身孕,而且是雙胎,朕不得不顧忌她的情緒。”笪承安似乎很糾結。
呵呵,笪家的人什麼時候會在意女人情緒了景素擡眸,雲淡風輕的掃了冥皇一眼:“皇上是爲皇后還是爲了那個人。”
笪承安高大的身形震了一震,不善的眯起眼:“你說什麼”
“顏緋衣。”景素輕輕吐出三個字,“皇上是否也聽到了風聲,風悠若就是當年的顏緋衣”
笪承安沒有說話,只緊盯着景素。
景素大膽的迎視着他的目光。
僵持了一會兒,笪承安敗下陣來,頹然的問:“她是嗎”
“皇上今日來不就是爲了這個答案嗎我可以告訴皇上,她是。”景素道。
“真的是她”笪承安眼前一亮,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簡單,借屍還魂。”
笪承安恍然大悟,開心的大笑起來:“既然她回來了,那雲洲朕更是志在必得哈哈哈,朕說過,朕會讓她後悔選擇蕭白然”
“這場戰場不能持久,她也不是從前的顏緋衣了,如果她知道那些事和皇上脫不了干係她會怎樣”景素提醒道。
“朕知道。”笪承安不在乎的擺擺手,“朕既然敢做就不怕承擔責任只要她願意讓朕承擔,哈哈”
笪承安大笑着離去,景素無奈的搖搖頭,一點兒也不看好他。
不過,他倒是很期待東洲的熱鬧。
長長的白眉白鬚之下,景素笑得詭異。他緩緩走向神湖,縱是冬日這神湖上亦盛開着無數五彩蓮花,湖上的每一朵花都是景氏子孫血肉所供養,所以它們並不受季節的影響,日出而開,日落而閉,長年如此。
平靜的神湖像一面巨大的鏡子,倒映出藍天白雲,卻無法窺探到湖底。
景素鄭重的在湖邊跪下去叩了三個響頭,然後緩緩的步入水中。
他一步一步的向下,好像這水中的樓梯一樣,很快就完全沒入水中,湖面又回覆了平靜。
湖下到底都是白骨,穿過那些白骨便能看到一堵牆。許是長年累月浸泡在水中的關係,那牆上面長滿了深綠色的青苔。
景素伸手在牆上叩了三下,那牆便自動開了,露出一人寬的小門來。景素閃進去,那牆又迅速閉合,沒有浸進一滴水。
牆內另有一個世界,簡單的石屋裏坐着一個男子。他的面容蒼白如鬼魅,卻是一臉正義之氣。他已經被關在這水下多年了,歲月卻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他就是周冰倩的初戀情人,神廟的接引祭司蘇淨,在和周冰倩的姦情被揭發後本該燒死在聖火中的人竟然躲在這水底下苟且偷生
“你來了。”他擡眼看向景素,面色平靜,也無風雨也無晴。
“淨兒,你還好嗎”景素輕聲詢問,眼中罕見的流露出一抹柔情。
“還好,這裏挺安靜,適合修行。”蘇淨說。
“這就好。”景素緩緩走到他跟前,顫抖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心疼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無礙,爲神明而犧牲是每一個景氏人的責任。”蘇淨道。
“好孩子。”景素點點頭,“她已經死了。”
這個她當然是指周冰倩。蘇淨平靜的臉終於出現一條裂縫:“什麼時候”
“有段時間了,怕你難過一直沒來告訴你。”
蘇淨默了兩秒,平靜的說:“也該死了我不難過,本來就是一個傳承生命的載體。”
景素點點頭,長吁了一口氣,盤腿坐下和蘇淨面對面:“魔君現世,神明覆生,靈珠已經拿不到了。不過淨兒,爲父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到人間的”
“然後呢”蘇淨問,“回到人間後我能做什麼”
“到那時就不會再有人拘束你,別說這神廟,就是冥洲亦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可是神回來了,父親你不害怕嗎”
“有什麼可怕的”景素冷笑起來:“神不會回來的,遊茵絕不會幫助魔君打開天門的因爲夢凝公主不允許”
“我知道了。那個孩子呢”蘇淨問,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情感。
景素指指左側的牆體:“他和你在一起,不過你現在還不能見他,必須要等待,你明白嗎”
蘇淨看了一眼那牆,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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