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雨水很充沛,狂風暴雨襲來,洗淨着整個山村與山脈的灰塵,自然的景象由這樣的暴雨而洗的乾乾淨淨,連綿不斷的水聚集成股或潭,漸漸地從山溝中滑落下去。

    全身都很痛,好像是要散架了似的,腳腕的關節傳來劇烈的疼痛,讓意識漸漸復甦的人兒忍不住皺了皺眉,而漸漸地,她的感覺卻集中在了左臉的部分,火辣辣的疼,似是那裏的皮膚被硬生生撕扯開了般,疼得讓那部分所有的感官都敏感起來,眼角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是生理上的疼痛牽動的反應,漸漸地,跟臉上的水珠交融,轉而沿着臉頰滑落。

    轟隆隆的雷聲透過耳膜傳入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雷電交雜的場景,與此同時,那層朦朧的意識正在一點點地被突破,在外界聲響和本身疼痛的刺激下,蘇安泠的意識猛地恢復了過來

    有手指繞過腰間,明顯的在觸碰自己的身體,身上的衣服連帶着被牽動,無端的危機感從心底涌現出來,蘇安泠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有些不適地輕輕哼了聲,環繞在她腰間的手倏地頓了下來。

    “安泠”

    試探性地聲音在耳邊響起,輕輕的低聲夾雜着幾分溫柔,蘇安泠費力睜開沉重的眸子,映入眼簾的是片模糊的視野,她眨眼的動作好像牽動了面部的傷口,疼得她頭陣陣晃暈,隨着她眼眸的眨動,朦朧的視野變得愈發地清晰起來,而附身在她面前的男子的輪廓,變得愈發的清楚。

    朦朧中只覺得對方長得很有印象,很俊朗的面容,隱入朦朧光芒的輪廓顯得格外柔和,輕輕的呼喚聲一聲一聲地傳到了耳中,令蘇安泠的記憶被漸漸呼喚了起來,她眨了眨眼,將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想起。

    那時候她跟塵子封,還有方雅乘坐一輛車,但是,剎車失靈了不知道爲什麼會失靈,她只是下意識地去跳車,然後方位沒有控制好,在跳車的時候還扭到了腳,就那麼滾下了山崖她記得,塵子封有撲過來抱住自己,減緩了她所承受的撞擊力。

    “你,你沒事吧”蘇安泠緊緊皺着眉頭,一眨不眨地將視線落在了塵子封的身上。

    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滾下來可不是演戲那麼簡單,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之軀跟山崖對抗,被護住的蘇安泠都是如此,而承受了大部分衝擊的塵子封,怕是比她傷得更慘。

    眼前的塵子封,沒有了平時的臨風玉樹,豎起的長髮有些凌亂,一身長衫全然被雨水浸溼,染了不少泥濘的痕跡,甚至還能隱約看到衣衫上的血跡,順着割破的傷口汩汩流出,跟泥濘混在一起,看起來有些驚心動魄。

    “沒事,”看着蘇安泠醒來,塵子封臉上露出幾分慶幸的笑容,他聲音很低啞,但是一如既往地夾雜着溫柔之色,“你先好好休息,我待會兒把你的衣服烤乾後,就去找點喫的。”

    “衣服”蘇安泠腦海的思緒稍稍轉動,緊接着想起了剛剛的危機感,她眸光下意識頓了頓,低眸可以看到已經被揭開的外衫,繁瑣的服飾很凌亂,溼噠噠地貼在身上令她確實有些不舒服,寒氣順着點點地侵入,使得她渾身都冰冷冰冷的。

    只是

    蘇安泠凝眉,剛剛,那真的只是在解開她的衣服嗎

    爲什麼,有種不適的感覺在心底蔓延,爲什麼,她會覺得那麼的不自在。

    再度看向塵子封那溫和的臉龐,蘇安泠想了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般,心中那股情緒被她悄悄地掩蓋下去。

    “衣服還是我自己來吧。”朝塵子封露出尷尬的表情,蘇安泠動了動手剛想撐着身子坐起來,但塵子封卻先她一步,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很自然地將她給扶了起來。

    只是,蘇安泠沒有看到,在她身後扶起她的塵子封,溫和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深沉和陰暗,那似是清澈的眸子,此刻涌現出難以形容的洶涌情緒,仿若深不見底的幽潭。

    直到被扶起來的時候,蘇安泠才注意到這裏並不是山崖下面,而是在一個比較窄小的山洞裏,帶着潮溼的味道在山洞裏蔓延,顯得格外的陰暗。但塵子封在旁邊燒了堆木柴,有些溼漉漉的木柴燃燒起來吱吱作響,火苗並不旺盛,蘇安泠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被那冒起的濃濃煙霧吸引過去了。

    不過,雖然有點嗆人,但跳躍的火苗明顯散發出溫暖的光熱,藉助火苗將整個山洞掃了一圈,蘇安泠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石洞壁,亂石突起,有些喜陰的植物從石頭縫裏長了出來,看起來格外的詭異陰森。

    山洞並不大,離蘇安泠腳跟不到兩米處就是洞口,雨水砸落的聲音還在繼續,偶爾閃過的閃電過後,就是令人心驚的雷聲響起,而外面陰暗的視線,也明顯的告訴她,現在時辰差不多接近傍晚了。

    身上和臉上的疼痛時時刻刻提醒着她,蘇安泠只能夠分出

    丁點心思去顧慮其它的事情,她跟塵子封已經摔下來那麼久了,那裏地處偏僻,山崖下都是些茂密的樹木,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去找。

    還有,輕輕地咬了咬脣角,蘇安泠忽然想起了靳斯宸。

    她在這邊出事,靳斯宸應該也知道了吧,不知道他會怎麼樣,會不會擔心想到這兒,蘇安泠越想越心煩,但思緒卻不自覺地往那邊飄,剎那間幾乎睜眼閉眼都是靳斯宸的身影。

    “我們現在離山崖下多遠”蘇安泠咬牙,忽地偏過身去問塵子封道。

    塵子封身上的傷也很重,雖然他說着沒事,但具體的情況可想而知。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下,而且還帶着陷入昏迷中的她,應該也不會走得太遠。

    “不知道,”塵子封凝眉,有些猶豫地估測道,“只顧着把你帶走了,沒有注意那麼多。”

    說着,他又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我們怕是迷路了。”

    視線多在塵子封臉上停留了幾秒,確定沒有看到異樣後,蘇安泠才輕輕搖了下頭,勸慰道:“沒事,我們還活着。”

    無論怎樣,她,他們,還活着。

    心中對塵子封的隔閡仍舊沒有消失,蘇安泠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就算她確認塵子封救了自己,而且身受重傷,可她無論如何都沒法真正的去相信塵子封。

    總有一種感覺,令她很不安。

    在心底長長的舒了口氣,蘇安泠腦海中的緊張情緒稍微放鬆了下,然後有些習慣性地去看手腕上帶着的手鍊,但目光掃過

    空蕩蕩的手腕,纖細而白皙,皮膚還被什麼割出條淺淺的口子,沒有流血,她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手,好端端的,還在。

    但,她的手鍊,卻不見了。

    那條唯一能夠跟靳斯宸聯繫的手鍊,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下沒來由的慌張,本來想着可以藉助手鍊跟靳斯宸報個平安的蘇安泠,幾乎是沒有多想的,直接偏頭去問塵子封,臉上的焦急神色沒有絲毫的減緩,“塵影帝,你看到我的手鍊了嗎”

    塵子封臉色頓了頓,眼眸深處的戾氣愈發的深沉。

    讓蘇安泠這麼着急的手鍊,他當然看到了,無意間發現那手鍊上刻有的“宸”字,他起了私心便將手鍊給取下來了。可沒想到,都處於這種情況了,她竟然還想着靳斯宸的那條手鍊。

    無名的怒火和怨氣鬱結在心頭,塵子封的臉色冷了冷,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嘴角揚起抹不深不淺的笑容,“怎麼了,很重要嗎”

    “沒有。”將塵子封所有的神色都落在眼裏,蘇安泠在心中提起了幾分警戒,然後輕輕地搖頭,眸子裏緊張的情緒漸漸地消散了些,神色也恢復了自然,“丟了就算了。”

    手鍊的使用需要輸入密碼,如果沒有密碼的話,平時拿着也只是個普通的手鍊而已。所以,就算丟了,任何撿到手鍊的人也不會輕易跟靳斯宸聯繫上,只可惜她無法及時通知到靳斯宸罷了。

    “對了,我的臉”蘇安泠停頓了下,輕輕擡手想要去觸碰自己的臉頰,但在中途卻忽然被塵子封的手給抓住。

    赫然擡眼,蘇安泠只見到塵子封那眉宇間的緊張和擔憂,她偏了下頭,有些試探性地問道,“毀了”

    自從剛剛醒來後,臉頰就火燒火辣地疼,或者說她就是被臉上的疼痛給疼醒的。她昏迷前應該沒有在石頭上撞到過,所以爲何如此還不是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半邊臉頰肯定是受傷了,至於受傷到何種程度基本上看塵子封的臉色就可以知道了。

    肯定,傷得很重。

    “你先別去動,等雨小一點兒,我就帶你出去。”塵子封的聲音忽然柔和了許多,眼底的擔憂又多了幾分,“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塵子封在心裏默唸着這樣的話,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看着蘇安泠近乎全毀的半邊臉,那是他親手造成的,也是他故意的。

    就是存着想要毀了她的心思,才演了這麼齣戲。

    他就不信,等蘇安泠的臉再無藥可救的時候,靳斯宸還敢不敢要她。

    這邊塵子封的心中念頭剛剛閃過,而下一刻,聽覺敏銳的蘇安泠還沒來得及去思考臉上的傷口究竟如何,就聽到山洞外面的雨聲中夾雜着的異樣腳步聲,她下意識地朝山洞口看了過去,瞧得隱約走近的人影后,眼底忍不住劃過絲絲驚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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