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寂靜而危險。

    雨水斷斷續續地下了好些天,整個叢林裏瀰漫着潮溼而腐爛的氣息,溼氣吸入到肺中,令呼吸道都不舒暢起來。

    渾身溼漉漉的白兔從草叢中穿梭而過,上方的樹葉上有水滴落到她的耳朵上,在毛皮上滾過之後潛入下去,直至消失不見。兔子很肥碩,從草堆裏穿出來後便忽的頓住,好像警惕般在四處張望了下,鼻子輕輕地嗅着,看起來格外的敏捷。

    而,猝不及防間

    一片青翠的樹葉在空中劃過,似是可以割開空氣般,減緩氣流,以極快的速度靠近與此同時,截然不同的方向飛出塊小石子,直接朝小兔子的方向衝了過去,化開兩邊的空氣,蕩起陣陣微風,但卻跟叢林中吹拂着的清風融合在一起,難以引起注意。

    “咚。”

    “呲。”

    幾乎在同一只時間內,兩道細微的聲音響起,眨眼間剛剛還好端端站在原地的兔子忽然倒下,整個身子剎那間染上了血紅的顏色,而原本鮮活的生命也在短短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清風仍舊在吹拂,緩緩地,掠過樹葉和枝頭,蕩起淺淺的波動,卻不留下任何痕跡。

    這片死寂的叢林,在如此輕微的動靜之後,再度陷入了寧靜中。

    “死了。”負責在樹上查看情況的塵子封挑了下眉,轉瞬從樹上一躍而下,長袍在空中劃開優雅的弧度,輕輕落地後,直接拎起地上的白兔,然後才朝隱藏在暗處的兩人招了招手。

    他們在這片叢林已經待了快四天了。

    在這四天裏,他們找到的小山洞幾乎被水淹沒,完全呆不下去,只能冒雨出來找回去的路。同樣,這幾天的時間,他們喫的東西,除了那些可以喫的果實,就是偶爾設下埋伏而捕捉到的動物。

    有時候是兔子,有時候是蛇,甚至偶爾還會看到螃蟹和青蛙。

    這些都是蘇安泠和即墨弈兩人捕捉到的,實際上沒有任何的陷阱,就是幾塊石頭和幾片樹葉,他們好像就是小說中那些神奇的武林高手一樣,幾乎一扔一個準,在方圓百米之內,只要是蘇安泠和即墨弈想要的,什麼生物都逃不過他們的暗器。

    “師兄”率先從不遠處的樹後面探出頭的蘇安泠,眨着乾淨清澈的眼睛,試探性地喊了聲。

    經過幾天的休養,蘇安泠的傷勢基本上也漸漸痊癒了,身體上都不是特別嚴重的傷,就連腳腕都在即墨弈的草藥護理下可以自由活動。

    所有的傷勢都恢復地很快,除了她那半邊臉。

    即墨弈很直白地跟她說過,這裏並沒有合適的草藥來治療她臉上的傷疤,只能找到些簡單的治癒草藥,但也只是能夠加快她臉上傷口的癒合速度而已。如果再延誤下去,她,肯定會毀容。

    這也是他們沒有等這場大雨停歇,便急着趕路的主要原因。

    聽到蘇安泠的喊聲,離得很遠的即墨弈才緩緩地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而以他的位置到兔子的距離,足足有近三十米,可從他手中飛散出來的樹葉,在飛過那麼遠的距離後,仍舊射中了兔子的死穴,直接斷了兔子的性命。

    在即墨弈現身的那刻,塵子封和蘇安泠的眼底,皆是閃過了抹異樣的驚奇。

    塵子封是驚歎即墨弈那傳說中的內功和武術,這絕對是個無從料想的存在。而蘇安泠,卻是驚異即墨弈一次比一次的遠,那樣的功力她甚至想都沒敢去想,只能看着望洋興嘆。

    “去清理兔子。”即墨弈冷冷淡淡地目光從塵子封身上掃過,最後瞥了眼那隻已經命喪黃泉的可憐兔子,簡短直接道。

    再次聽到這種命令性的話語,塵子封手上的力氣忍不住漸漸變大,手指一點點地掐入了皮肉中,差點兒將那軟綿綿的兔子骨頭都給捏碎。

    從墜崖後見到他開始,即墨弈就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好像就是故意挑起他的極限般,總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激起他的怒火。這個男人,每次看他,都帶着俯視的目光,彷彿他就是宛若螻蟻般的存在,隨時都可以被他清除。

    更重要的是,即墨弈每次冷眼看他時,都是當着蘇安泠的面,似是知道他不會在蘇安泠面前發怒般。事實上,他也只能夠打碎牙齒往肚裏吞,因爲他確實不可能在蘇安泠面前做出什麼失態的事情。

    強行將心中的火氣給壓下去,塵子封斂去眼底所有的情緒,但云淡風輕般點了點頭,似是渾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嗯。”

    說完,連即墨弈都懶得看上一眼,就直接轉身去處理兔子的皮毛內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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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他們最近都是沿着溪水往下走的,不僅方便他們的飲用和清理食物,還可以讓他們順着找到圍繞在村莊外面的大河。

    而自從今天開始,他們看到的小溪已經變得越來越大了,應該不需要多久就可以走出去了。

    “師兄,我現在的腳可以動了”認真地研究完自己手中石子的蘇安泠,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眼裏漸漸地淡出難言的笑意,來到即墨弈的身邊,很是遲疑地開口道。

    “嗯”輕輕地疑惑聲,帶着往上揚的音調,但又帶有幾分漫不經心,即墨弈將落在塵子封背後的打量目光收了回去,然後看向蘇安泠。

    蘇安泠低眸看了眼腳腕,有些興致勃勃地道:“我們試試輕功”

    她跟即墨弈開始學習輕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除了練習一些基本功之外,就沒有真正地運用過,只是偶爾在即墨弈的幫助下隨着他飛過幾次,那樣輕盈而奇妙的武功精華,總是容易讓她心動不已。本來來到硯臺村的時候,她就打算早點跟即墨弈商量真正飛一次的,可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車禍墜崖不說,還將腳腕給扭了。

    即墨弈當然清楚她的心情,從她那難以想象的熱情中就可以看出她對這門功夫的情有獨鍾,若不是怕她在中途出危險,他也不會這麼久都不准她自己練習。

    皺眉沉思了會兒,即墨弈最後倒也點了下頭,“嗯。”

    剎那間,蘇安泠的眼眸亮了起來,好像繁星入眼,帶亮了無盡的光芒。

    “沿着小溪往下。”簡單地說着,即墨弈擡了擡眼,語氣中的慎重毋庸置疑。

    他們離村莊附近的河肯定不遠了,但這裏的支流衆多,萬一地形不好只會讓他們功虧一簣。提前去探探情況也好,免得白走一趟。

    得到同意的蘇安泠,幾乎是沒有多想,就連忙點頭,聲音裏帶有強烈的興奮和喜悅,“嗯”

    隔着十多米的距離,蘇安泠剛剛跟正在溪水邊處理兔子的塵子封說完要離開一下,兩人就忽然踮腳騰空而起,宛若飄浮般從偌大的叢林穿梭而過。

    而,聽到聲音的塵子封,剛剛回過頭,就見到蘇安泠和即墨弈飛起的背影,兩道白色的人影,在空中宛若翩翩起舞,蘇安泠那身白色的衣裙好似蝴蝶般飛舞,就像是千年劇本里剛剛來到人間的那隻小狐狸般,純淨漂亮,美好地不可思議。

    更令人無可置信的是,蘇安泠跟劇本中的小狐狸一樣,完全無需藉助任何的道具,連威壓都沒有吊,就這麼在空中飛了起來。

    “啪”地一聲,塵子封手中的鮮血淋漓的兔子,輕輕地滑落。

    而那雙一貫溫潤和善的眸子裏,漸漸地露出意想不到的驚奇,緊接着,卻化作了無限的警惕。

    蘇安泠,絕對不能擁有他無法觸及的能力。

    這樣異於常人的能力,只會讓蘇安泠脫離他的掌控之內,他或許很願意去欣賞蘇安泠的與衆不同,但他更願意蘇安泠一無所有之後乖乖地呆在自己身上。

    輕輕擡手,塵子封彈了彈隱藏起來的通訊器,擰開了開關,沉聲道:“想辦法除掉即墨弈,等我消息,有必要的話廢了蘇安泠的雙腿。”

    這個安靜叢林,向來危機四伏。

    躍過有些渾濁的小溪,蘇安泠迎着風,清涼清涼的風打在身上,無比的涼爽而輕快,這樣在空中自由自在的感覺令她有些恍惚,但卻令她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下來。

    向來只能在威壓上才能夠如此近距離觀看下方景象的她,此刻能夠憑藉自己的實力掌握這項功夫,怎能不讓她興奮

    擡手觸摸到頂端的樹葉,蘇安泠眼睛裏的笑容深深地,好似永遠都化不開般,濃濃的聚集在一起,就跟蜜似的。

    “看到河了。”遠遠地,蘇安泠就可以看到小溪盡頭的河水,黃水滾滾,短短三四天的時間,那片沉靜的河水好像換了個樣般,放眼看去全是些渾濁的黃水,整整擴大了兩倍,幾乎將岸邊數十米遠的植被全部淹沒,而河面上,縱使沒有大雨降落,也仍舊波浪翻涌,層層襲來。

    沒來得及去看下面的地形,在眼角瞥到某個漂浮在小溪和河水交匯處的影子後,蘇安泠立即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腳尖點着沿途的樹枝,點點地往漂浮着某物的方向靠近。

    人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蘇安泠的視野也越來越清晰。

    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漂浮在那抹拐角處的,被倒下的樹枝絆住的,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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