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們都不認得陳節,但出身虎賁和陳郡的郡兵卻是表示裝上鬍子也認識他的,當下紛紛向他示意或行禮.
陳節以前就負責訓練郡兵,可以說正是他們教頭一般的人物,但他們卻從來沒有見過自家教頭這樣魂不守舍的情形.雖然知道花木蘭將軍來這裏就是救他的,但這般的糟糕狀況讓他們不由得胡亂想象起來.
陳郡尉是不是被盧水胡人折磨過了怎麼看起來像是魂沒了一樣
這裏胡姬這麼多,難不成陳郡尉頗受胡姬愛慕,每天晚上這樣又這樣,那樣又那樣,所以精神才如此不濟
一定是被花將軍罵了罵得好,叫你以前罵我們跟罵孫子似的
”陳節,你在想什麼”
賀穆蘭突然出聲.
”我在想是不是要刮個胡啊,將軍”
陳節像是突然意識過來自己在什麼地方似的,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原來外面是這樣的啊”
陳節一直呆在迎風閣沒離開,他肋骨有傷,走多了就疼,現在猛然一下回過神來,頓覺肋骨火辣辣的.
”我咦林武,你怎麼在這裏”
還真不好意思啊,我一直都在這裏.
陳節面前站崗的郡兵沒好氣的腹誹.
見陳節回了神,賀穆蘭也放下了心.
她擡頭看了看燕飛樓的樓頂.
剛剛瀟灑過了,現在該輪到她魂不守舍了.
狄葉飛在花木蘭走後就陷入了一種不安.
他和花木蘭畢竟並非像是陳節那樣長久相處的關係,自他調入皇帝的宿衛軍中後,除非有大的戰事,否則他們很少見面.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久了,自然就有一種默契,而他和花木蘭,有時候缺乏的正是這種默契.
也許是因爲”過去的花木蘭”印象太過深刻,猛然間幾年後再見,狄葉飛都已經有些不敢相認的錯覺.現在的花木蘭一舉一動,一擡手一投足都是過去那個花木蘭的樣子,可她的想法和處事的態度,卻切切實實的和以前有所不同.
是因爲卸下了身份的包袱,性別的成見,所以變得更爲豁達了;還是太在意如今”普通人”的生活,變得不再有當年的拼勁呢
狄葉飛的不安不是來自於別人,正是來自於自身.
他只要一想到對於自己如今權力地位的自得,對於得到太子重視的喜悅,以及對於即將獲得龐大財富的興奮,就有種迫不及待對別人炫耀的衝動.而他最想炫耀的,不是別人,恰恰就是如今想要”安寧”的花木蘭.
這樣的生活和花木蘭想要的生活差的是如此之遠,以至於他越發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花木蘭.
他可以藉着素和君的安排輕鬆得到拓跋晃的信任,也可以藉着自己的”美貌”接近袁放,商議最難得到迴應的”通商”之事,甚至連那位被暫時關押起來的袁家少主,他也有自信可以說服他,讓他倒向他們這一邊,從此真正成爲袁家的重要人物,不需要對他叔叔可能成婚育子的將來而擔驚受怕.
但他沒辦法說服花木蘭.花木蘭永遠也不可能成爲和他一樣的人.
這就像一個愣頭青突然獲得了地位,名望,權力,並即將迎來人生中最高峯的時刻時,卻發現最想要與之面前表現的那個人,其實是完全不在意這些的.
但當花木蘭說出”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生活的方式,爲了生存和壯大自己做出的舉動,從來都談不上卑鄙”時,他才赫然發現,他愛上的從來都不是自己.
狄葉飛一直堅信自己能在花木蘭這裏得到某種救贖,就如同她過去那麼多次替他守住了帳篷,讓他能夠徹夜酣睡一般,他一直追求的,恰恰就是那句”我理解”和”我相信”.
而他卻不知道,以後自己會不會辜負這種信任.
爭權奪利中的可怕,在這麼多年裏他已經見了太多太多.有時候就如同素和君的一句話,某一次的因勢利導,局勢就能變得完全讓人瞠目結舌.
他到底是該進,還是該退.
他的心無比迷茫.
”狄將軍.”一個白鷺在狄葉飛耳邊小聲報道:”花將軍回來了,還帶着一個大鬍子男人.”
退
退個球
狄葉飛”噌”的一下站起身.
她不聲不響跑了,丟下他在這裏左思右想差點把自己逼成怨婦就算了,居然還敢帶個野男人回來
”我把陳節帶回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驚天動地的大笑聲從陳節的嘴裏歡快的溢出,完全不顧臉色鐵青的狄葉飛是什麼心情,陳節笑的簡直就如同發了.,癔症:”哈哈哈,靴子靴子哈哈哈哈哈眼線那眼線什麼玩意兒哈哈哈哈啊,指甲,指甲”
昔日在軍中揍得他們這羣新兵整夜整夜哀嚎的”血腥美人”居然也有今天
穿着翹頭的靴子,畫着貓兒一樣的眼線,塗着塗着
哈哈哈哈哈
讓他先躊的笑一會兒.
”陳節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遇見事兒,就哭着喊着讓木蘭你救命啊.”狄葉飛的嘴巴可不是閒着的,”如今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是要讓其他人擦屁股.”
”啊哈哈哈,那也比,把臉畫成屁股要好吧”
看那可笑的胭脂
狄葉飛的臉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臉色幾次變幻之下,賀穆蘭生怕狄葉飛一個失手把陳節給砍了,連忙將已經笑成蛇精病的陳節提了起來,像是過去無數次做的那樣,一把丟了出去.
陳節被拋到門外,索性繼續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笑個痛快,完全不不顧屋外守着的白鷺是什麼表情.
”那啥,家教不嚴呃,好像也不算.總之,陳節被盧水胡人關的有些缺心眼了,你莫怪他.”
聽到外面震耳的笑聲,賀穆蘭也有些尷尬.
天知道她對狄葉飛發泄出不滿後跑出去已經夠尷尬的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狄葉飛咬牙冒出一句.
咦
這是在罵她也是個缺心眼嗎
看到賀穆蘭的表情,狄葉飛簡直如同低吼一般叫了起來.
”我說的是那羣盧水胡人”
”哦,哦哦”
賀穆蘭連續哦了三次才意識到狄葉飛到底是什麼意思,也對這位花木蘭昔日同帳的傲嬌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
這麼彆扭的人,怎麼能攀上太子黨的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