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木蘭無長兄 >第125章 破而後立
    因爲左軍和右軍的校場離得近,兩軍的新兵營其實並不是毫無交集.

    左軍和右軍一直有一種微妙的競爭關係,中軍是當然不讓的老大,左軍和右軍就經常爲了誰是第二而明爭暗鬥.

    鎮軍將軍的領兵風格往往決定了一支隊伍走的是什麼路線,左軍的將軍是軍戶出身,當年靠着同鄉之力從柔然人裏殺出一條血路而晉升的鎮軍將軍,自然最看重同鄉之間的凝聚力,以至於左軍也都是這個風格.

    但是同鄉,不代表就真的感情好.即使同鄉之間,也分親疏關係,或者一個鄉和另一個鄉也許有世仇,這種在入伍之前就有的關係也會帶入軍營.所以左軍之人被欺壓,排擠的也有不少,而且和右軍不同,右軍即使被排擠,你實力超凡也能出頭,可左軍最重”團隊”,一個人風評不好或者遭到同鄉唾棄,幾乎也不會有其他人再照顧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有一個原本在鄉間就以懦弱聞名,到了軍中也沒有變強,貪小便宜又畏戰之人入了左軍,昔日裏的名聲就會快速傳播開來,像是病毒一樣被人鄙夷,原本只有一分的懦弱也會誇張到十分,再加上日日被人欺凌,上了戰場又差點被人當成炮灰斷後瀕臨枉死,會爆發也是正常的.

    當然,這些事如今賀穆蘭等人皆不知曉,他們只知道原本和樂融融的左軍黑營,如今真像是有凶神降臨一般,被混亂和火焰整個侵襲.

    火,熊熊的火,冬日裏火趁風勢,已經燒燬了左軍黑營的大半個營區,而且正往白營而去.

    白營也被營嘯影響,砍殺聲一片,中軍在左軍的正軍方向進入,從背後直接衝入左軍的新兵營,開始鎮壓發狂的新兵們.

    這些以往實力平庸的新兵,在瘋狂之後卻發揮出讓人驚心動魄的戰鬥力,而且他們往往是同鄉而聚,經常合作,善於羣戰,中軍也有大意之人一下子就被圍了起來,若不是調來的中軍人多及時救援,怕已經吃了虧了.

    若說賀穆蘭心中最恐懼的是什麼,那不是戰爭,也不是死人,而是人與人之間因爲各種原因進行的殺戮.

    對柔然人時她尚且害怕的舉不起手中的刀,面對前不久還和他們一樣呼吸着黑山冷冽的空氣,在同一個校場上奔跑的袍澤,她又怎麼可能舉得起刀

    中軍之人也有遲疑,但遲疑的很快就被砍傷了,或者劈斷了肢體.瘋狂之人原本就無理智可言,中軍這些人再憐憫也都會以自己的安全爲優先,所以最後不得不開始反擊.

    殘肢斷臂,喊聲陣陣,左軍的正軍正在忙着滅火,防止火勢蔓延到其他大營,而中軍的人就在滅火者的身邊快速穿插,將時不時跑出來亂喊亂叫的人控制起來,實在控制不起來的,也只能殺了作罷.

    ”這就是營嘯”賀穆蘭捂着嘴,忍住胃中劇烈的燒灼感.

    她看着一個不遠處發了瘋的新兵抓住某個同袍的脖子狂亂啃咬.這個人應該是認識他,想要去勸他什麼,結果被突然暴起的新兵咬掉了鼻子,一把推倒在地,像是中了邪一樣開始啃起要害來.

    ”這哪裏是營嘯.左軍上次出戰的新兵不過幾百人,就算是營嘯,整個新兵營全亂,那左軍的鎮軍將軍也算是做到了頭.”

    那羅渾冷哼一聲.”明明是平日裏就有仇怨,趁這個時候統統發出來,結果越來越失控,所有人全部都亂了.”

    ”那羅渾,你真是冷酷無情.”阿單志奇自詡脾氣算是好的,聽見他的話亦忍不住生氣.”現在追究是什麼原因有意義嗎出了這種事,應該想的是該怎麼應對纔是吧”

    ”怎麼應對你我不過新兵營一個小兵,就算黑一是黑營第一,放在正軍也什麼都不是.對面有中軍在處理,我們除了幹看着,還能做什麼”

    他把長槍握在手裏,冷冰冰地說:”吵都吵死了,希望真的上戰場,不要聽到這麼吵的聲音.”

    是啊,好吵.

    喊殺聲,討饒聲,身上中了火以後的嚎叫聲

    左軍新兵營裏兩千多新兵,除了一部分已經逃到正軍之營,統統都陷入到那個可怕的地獄裏.

    漸漸的,有人發現通往右軍這一側沒有多少中軍圍剿,立刻朝着右軍奔來,可是隻是沒一會兒,他們就發現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

    右軍的營門前,站着一百多甲兵.

    ”放我們進去躲躲吧我們沒有瘋啊”

    ”都是同軍,爲何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其實中軍得到的命令並不是將他們趕盡殺絕,而是盡力活捉瘋癲之人.可既然已經瘋癲了,”活捉”又談何容易,一不留神,反要命喪同軍之手.

    所以也有另外一條,”若是手中確有人命又冥頑不化者,可就地格殺”.

    只是一氮了殺戒,人人俱會膽喪心驚,原本只是對待格外狂躁的那些人,被這些已經嚇破膽的人一看,便成了”中軍趕盡殺絕”了.加之中軍原本就高高在上,更是讓人無法生出信任.

    這些倉皇失措的士兵有的只穿了薄薄的單衫,手拎着武器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也有的臉上眼淚鼻涕鮮血糊作一團,披頭散髮形狀可怖,但都還看的出都有理智,沒有瘋狂.

    ”軍令如山,有同軍衝門,不可姑息,殺無赦”

    門內的刑軍之人令聲一出,營牆上的衛兵立刻搭箭彎弓,指着那一羣從左軍奔逃過來的新兵,大有再往前一步,射成刺蝟之態.

    ”啊啊啊啊老天不仁啊啊啊啊”

    一個左軍的鮮卑甲兵號哭了起來,霎時間,已經自以爲”逃離生天”的新兵們各個面無血色,握着的刀劍也捏的死緊

    .

    ”門裏的將軍,若不是衝門,可否暫時收容”

    賀穆蘭的聲音一出,衆人頓時心下一凜,斜目望向賀穆蘭時,只見她神色間頗有傷感之意,語氣倒是頗爲堅決,不似是因一時心軟而起.

    ”衆位將軍,雖然左軍營嘯,但並非人人都是毫無理智之輩.既然軍令只是讓我們看守營門,那他們不要過這道門就是了.”

    賀穆蘭知道他們已經嚇破了膽子,或對同袍毫無信任可言,根本不敢再回頭.可前方無路,這等於是剛剛逃出生天又掐斷去路,就算不瘋,也把人逼瘋了.

    所以她冒着以下犯上的大忌開了口,一指門前不遠處:”讓他們丟下兵器,在那裏暫避吧.有黑一在此,就算他們真的突然發瘋,赤手空拳,也起不了什麼亂子.”

    賀穆蘭此話一出,黑一衆人紛紛附和.這些人都是新兵,乍一見這種慘態,都心有餘悸,再見這些人各個衣冠不整,顯然是還在睡夢中就遭遇營嘯,心中也是同情,替他們求起情來.

    先前在這裏傳令的軍官們早就已經去了左軍平息營嘯,此時在這裏的只有負責軍紀的刑軍官.那人聽了其他人的求情,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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