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平浪靜,就像是清早差點遇襲的那一幕是做夢一般.若不是賀穆蘭回了府把那毒箭取了出來,似乎他們就是出去晃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生.
陳節帶着源破羌的消息回來了,他知道賀穆蘭不是輕狂或者多心的人,說有事不能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不但關切的問過陳節情況,甚至還提出有事情他可以幫忙.
不過陳節不敢替自家將軍隨便答應,只推說回去要問問賀穆蘭.
蓋吳想要去查個明白,是因爲無論是哪個盧水胡人留在平城裏,都要用上他父親在平城的人脈.能夠出入平城,有地方藏起那麼大的武器,一定是有足夠安全的住處,也一定是有人掩護的.
若不是如此,只是有人設法買到了盧水胡的毒藥,那當然是更好.可是蓋吳心裏明白,這種毒外人並不知道,點名去買更不可能,只有可能是他的兩個叔叔爲了確保萬無一失而把它拿了出來.
盧水胡人對外很團結,若是白鷺官或者其他人去查,哪怕嚴刑拷打也問不出什麼,可是他是蓋天台之子,是從小便生活在天台軍裏的孩子,他去調查最近有哪些盧水胡進了平城,又有哪些人找了他們幫助,卻是一問便知.
他的叔叔們不一定敢入平城,天台軍的名頭太大,他只是個少年,即使在平城腳下跑也不會被人認出來,可蓋天慶,蓋天虎兩位叔叔是跟着他父親征戰多年的,魏國許多大將都見過他們,甚至有些人都僱傭過他們,前腳花木蘭死了,後腳出現他們的蹤影,杏城的盧水胡就完了.
賀穆蘭不知道蓋吳要怎麼查,卻知道他一定是有了想法.這個少年日後能率領三千天台軍,甚至十幾年後揮動反旗聚集起一支十幾萬人的人馬造反,心思一定縝密,也必定又讓人信服的本事.
加之是和自己的同族打交道,安全應該是無虞.
她的弟子,怎麼也不能落於人後纔是
賀穆蘭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和蓋吳喂招,告訴他的刀法還有哪裏不足.後世的蓋吳力氣大了很多,刀法也穩重許多,不像現在的蓋吳,爲了追求華麗的效果拋棄了許多幹脆利落的東西.
到了晚上,賀穆蘭更是把蓋吳叫進屋子,除掉武器,赤手空拳貼身和他喂招,一一指點比武之時人容易出現的破綻.
雖說這樣做不可能一夜之間速成一個高手,可蓋吳原本武藝就不弱,缺的只是大量的實戰,而賀穆蘭正好有着十多年的作戰記憶,戰鬥的經驗在同齡人中堪稱第一,補足了蓋吳欠缺的部分.
有許多蓋吳之前苦思不解的問題,在賀穆蘭隨口的指點下也是豁然開朗,待到了後來,蓋吳對賀穆蘭已經不僅僅是崇拜了,說是”狂熱”也不爲過.
僅僅這一天一夜的指點,竟超過了他幾年的鑽研
待月上中天,蓋吳的身體已經是疲累無比,精神卻是越來越亢奮.
他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刀法將在他二十歲之前達到大成,這樣的預感讓他一邊顫抖着,一邊忍不住對着賀穆蘭露出孺慕之情.
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用一種看着”嚴父”的表情看着自己,饒是賀穆蘭的心理年齡已經有三十歲左右了,還是彆扭的要死,只覺得雞皮疙瘩直起.
”這晚上,你還要出去外面在宵禁,別給抓到”賀穆蘭見蓋吳收起刀要離開,忍不住擔憂地出聲制止.
賀穆蘭見他胸有成竹,也不囉嗦.
”你自己小心.”
她想了想,從袖袋裏掏出幾片金葉子.
”出去行事不免要打點打點,這幾片金葉子你帶着,以備不時之需.”
蓋吳也是曾經見過大錢的人,只是現在落魄了.即便如此,賀穆蘭隨手就是幾片金子也讓他面紅耳赤,他推辭了一番,最後只拿走一片.
”這個就夠了我去辦事不需要花錢的”
他似乎沒受過這樣的”疼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陳節和蠻古隱約聽到屋外有嘈雜之聲,似乎還有爭論時纔有的嘶吼,頓時心中一驚,連忙準備出去看個究竟.
賀穆蘭自然也聽到了嘈雜,待她穿好衣服走出屋子,正看到蠻古和陳節提着武器要出去,立刻叫住了兩人.
”你們等等,一起出去.”
若真是敵人襲擊,兩個人和三個人也沒什麼區別,這裏是天子腳下,沒有敢這麼囂張的人馬,就算是哪個貴族也不敢.
既然如此,一起出去看看也沒什麼.
陳節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閂,從門縫裏往外看了一眼,賀穆蘭見到他那樣子實在是好笑,忍不住上前把他推開,大大方方地.,打開正門,往門外一跨
然後差點一腳踩空跌了出去.
只見花將軍府門口原本爲了停留馬車而留的大片空地上,規規矩矩的站着幾百號人.
這些人穿着各異,膚色,髮色,相貌皆不相同,單從外表上看,甚至看不出是什麼民族之人.
在平城居住的人口何其多,胡族更是數不勝數,乍然一下見到這麼多奇裝異服之人堵住她家的門口,賀穆蘭不可能不喫驚.
就在離得稍遠一點的地方,一個精壯的漢子和隔壁人家的家丁在大聲爭執.
”我都說了我們不是惡人你見過惡人在別人家門口這麼規矩的等嗎什麼你說老子是販魚的老子就是販魚的怎麼了販魚的偷了嗎搶了嗎販魚就不能來你們昌平坊,誰定的規矩”<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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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大冷的天,他的褲腿還高高的捲了起來,露出微溼的兩隻鞋,渾身散發着魚腥味.
平城附近有一個大湖,城中販魚的魚都是來自於此.只是現在天冷,捕魚特別辛苦,若不是身體素質好,不是凍壞就是受寒,所以到了冬日魚蝦的價格變得特別貴,魚販子這時候不去販魚卻出現在昌平坊,也難怪別人起疑.
賀穆蘭定睛看去,不但有販魚打扮的,還有苦力打扮的,木匠打扮的,甚至還看到一個渾身油膩血污像是屠夫的.他們皆是壯年的漢子,穿的也特別寒酸,但這幾百號人,沒有一個穿着乞丐的衲衣,或者做乞丐的打扮.
賀穆蘭只細細一看,大概便知道了這些人是什麼來路,而蓋吳信誓旦旦所說的:”我若能保護師父的安全,請給我幾日時間”是什麼意思.
她出了門來,門外幾百雙眼睛當然是看見了的,霎時間,無數漢子的眼神移了過來,看的陳節和蠻古兩人幾乎都不敢邁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