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棄婦的醫路榮華 >118.第118章 十年前的買賣
    毛六兒從記事開始就跟着師父在京城地界做買賣,做的是人口販子的買賣,他自己也是師父從別的地方從他父母手裏買回來的。

    至於爲什麼親生父母會賣了他,毛六兒覺得一個可能是家裏窮,過不下去了,另一個可能是父母嫌棄他左手生有六指,會給家裏招來厄運。

    毛六兒覺得後一種可能性大一些。按說生有六指的人不吉利,可師父卻在衆多孩子當中留下了他當徒弟,帶着他走南闖北的做買賣。師父說了,他們這行當太傷天害理,正常人早晚遭報應,帶着他做買賣等於以邪制邪。

    於是毛六兒就成了人販子中的一員,從跟在人販子屁股後面的跟班漸漸成長爲了能獨當一面的人販子。只是他不管到哪裏,不管跟誰做買賣,都會把左手藏到袖子裏,免得叫人看到。

    他討厭那種異樣的眼光。

    這天他正在街上走着,突然有個聲音在背後大喊了一聲:“毛六兒”

    毛六兒下意識的回頭,就看到幾個壯漢一擁而上,還來不及呼救,就被套了麻袋。

    壞菜了生的再邪乎也擋不住遭報應了這是毛六兒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毛六兒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佈置簡單的房間裏,房間四周都蒙上了紗簾,看不出是在哪裏。

    一個面容俊雅的中年男子坐在他前面,身後站着幾個管事模樣的漢子。

    毛六兒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和各種各樣的人都打過交道,眼光毒辣的很。看這個領頭的中年男子頭一眼,他就看出來了,這男子穿着打扮都不是凡品,必不是一般人,而他身後的幾個漢子,看那穿着,看那架勢,也知道是大戶人家的管事。

    “你就是毛六兒”中年男子身後的一個管事不客氣的問道,“把你的左手伸出來”

    毛六兒趕緊把藏在袖子中的左手伸了出來,比起自尊,性命更重要。

    中年男子仔細看了眼毛六兒的手,沉聲問道:“十年前,你是不是在汴州賣過一個小姑娘給一戶姓陳的人家”

    毛六兒愣了一下,隨後立刻說道:“這位老爺,經我手的姑娘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況且又是十年前的事,這我哪裏記得啊”

    中年男子身後的管事冷笑了一聲,“要是記不起來,那你這條命也沒用了”

    “你知道什麼就說出來,不管事實如何,我保證不找你麻煩。”中年男子說道,態度溫和。

    毛六兒嘆了口氣,見耍滑頭沒用,老老實實的說道:“回老爺的話,要是別的什麼事,十年過去了,我肯定記不得了,可您說的那事我記得清清楚楚,因爲賣給汴州陳家那小姑娘,不是我們買來的也不是拐來的,是我們從河裏撈上來的”

    中年男子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攥成了拳頭,吩咐道:“仔細說來。”

    “那天是正月十五,天不是特別冷,河上結了一層薄冰,我師父領着我在船上找了姑娘喝酒睡到半夜的時候,我出船艙解手,就聽到撲通一聲,天黑也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子在河裏掙扎呼救,河邊有兩個黑影子跑了。您知道的,我們這行陰私的事兒見的太多了,想賺錢也怕惹麻煩,等河邊的那兩個人跑了,我就叫了師父起來趕緊用網子把人給撈了上來。”毛六兒說道,“大冬天的河水多冷啊,把人撈上來的時候凍的都快沒氣了,燒的厲害,我和師父請了大夫,好不容易把那小姑娘的命救了回來,可惜燒壞了腦袋。”

    “然後你們就把人給賣了”中年男子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平靜的問道。

    毛六兒連忙說道:“老爺,我們就是喫人販子這碗飯的,哪有不賣人的道理,更何況她是我們撈上來的,又燒成了傻子,跟着我們可過不上好日子,那陳家日子過的不賴,我們這也是爲了那姑娘好。”

    “少掰扯那些歪理”中年男子身後的管事聽不得毛六兒辯解,厲聲喝道。

    毛六兒怕這些人生起氣來真把自己給怎麼樣了,趕忙磕頭說道:“老爺,那小姑娘長的漂亮的很,細皮嫩肉的,一雙眼睛還是琥珀色的,稀罕的很我們要是真存了啥不好的心思,就把人賣到那髒地方去了,還能多得幾個錢”反正是叫人大冬天丟到冰河裏去的,肯定是不想讓她活了。

    中年男子心情激動,又一陣陣的泛涼,隔了很久,才問道:“你還記得那小姑娘什麼打扮嗎”

    “記得,記得”毛六兒

    連聲說道,“小姑娘穿着一件白狐狸皮的襖子,一看就是好人家嬌養出來的姑娘,手上戴着鑲着鈴鐺的金手鐲,脖子上掛了老大一個長命鎖,還鑲着幾顆紅寶石。”

    “那鎖呢”中年男子問道。

    毛六兒尷尬的笑了兩聲,最後抵賴不過,說道:“我們也怕麻煩就把鎖上的紅寶石撬了下來,把長命鎖上刻的字磨光了,賣掉了。”

    中年男子似乎並不意外毛六兒賣掉了長命鎖,吩咐身後的人拿來了筆墨紙硯,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讓下人拿到了毛六兒跟前,問道:“長命鎖上刻的,是不是這幾個字”

    毛六兒看了眼那張泛着墨香的白紙,搖頭陪着笑臉,說道:“老爺說笑呢我們都是粗人,哪識得字,而且都十年了,也不記得那鎖上頭的字長的啥樣了”他要是有那運氣識字,就去當門客了,誰還幹人販子這行當啊

    他雖然不認得字,可也能看得出來,那張紙上的字寫的十分好看,就跟中年男子一樣,俊秀飄逸。

    隨從又把字紙恭敬的遞還給了中年男子。

    毛六兒忐忑不安的等着發落,等了很久,才聽到中年男子的聲音,“帶他下去吧”

    臨走時,毛六兒壯起膽子偷看了一眼那個儒雅俊秀的中年男子,只見他疲憊的靠在椅子上,閉上了雙眼,手中那張寫了字的紙悄然滑落到地上。

    如果毛六兒認得字,他就知道,紙上的字是再平常不過的,刻在長命鎖上的祝福:井清芷長命百歲。

    等毛六兒下去了,井昭身後的大管事躬身問道:“老爺,那毛六兒”

    “放他走吧。”井昭揮了揮手,喉頭酸苦的幾乎說不出話來,“要不是他,清芷早就沒了。”

    等人都下去了,井昭孤獨的坐在屋子裏,渾身冰涼,靜靜的呆了一刻鐘後,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直接去了井老太爺和井老太太的院子。

    守院子的管事娘子回稟,井丞相現在不在府中,去了宮中商議大事,老太太在屋裏,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小姐她們正陪着老太太打牌說話。

    因爲都是自家人,井昭進屋的時候,二夫人和老三家的幾個侄女並沒有避諱,井老太太今年六十整,慈眉善目,保養得宜,頭髮白了一半,正笑呵呵的同小輩們玩葉子牌,屋裏一片祥和之氣。

    “老大怎麼過來了”井老太太笑道。

    井昭行了個禮,也笑了笑,說道:“兒子有點事想跟母親說。”

    聽到井昭這麼說,大夫人和二夫人連忙帶着女孩們下去了,其中一個女孩十一二歲的年紀,拉着井昭的手撒嬌,“父親有什麼事啊”

    井昭摸了摸女孩的頭,和藹的說道:“清萍,你先回去吧”

    女孩不高興的撅了撅嘴,被她的母親大夫人拉走了。

    主子們走了,下人也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井老太太招呼井昭坐到她的身邊,拉着井昭的手,慈愛的笑道:“有什麼事,你說吧”

    她很滿意這個優秀的大兒子,才名滿天下,既是大學士,又是太子太傅,還是謙謙如玉的君子,整個國家從南到北,有誰不知道井昭的美名

    井昭看着慈眉善目的母親,心裏的話如鯁在喉,怎麼都問不出口。到最後,他下定了決心,起身跪在了井老太太跟前。

    “母親,兒子就想問您一句話,不管事實如何,兒子只想知道實情。”井昭艱澀的開口了。

    井老太太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心口跳的厲害,有些喘不過來氣,問道:“什麼事”

    “當年兒子和秀蘭的女兒,您的孫女清芷,是怎麼沒的”井昭問道,擡眼看向了井老太太。

    這話一問出口,井老太太原本紅潤的臉色立刻就變白了。她是丞相夫人,二品誥命,這些年經歷的風風雨雨不少,並不是深宅後院中沒見識的婦人。既然兒子這麼問了,那就是他知道了些什麼。

    “沒了就是沒了,是她命不好。”井老太太長嘆了一聲,拉着井昭的手慈愛的說道:“我的兒,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何必追問這些傷心事呢徒惹的心裏不痛快。你都娶了三房妻室了,卻還沒個兒子,如今儘快納幾房妾室,趕緊生幾個兒子,趁着我還能活幾年,小孫兒就放到我這裏來養。這是我和你父親心中的一道掛念,你一日無後,我和你父親就一日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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